第194章 情勢分析（下）
“周大掌櫃可能有所誤會。”方從筠道。
周大掌櫃抬了抬眉頭。
他高傲的哼了一聲，等著方從筠誠懇的道歉，然後便聽見——
“銀子還沒有結賬呢，我若是不管，前麵耗費的心血豈不都白費了。”方從筠一臉真誠的說道，“我若真不管總號，我便點個卯都是懶得點了。”
周大掌櫃快氣笑了，“這麽說，方姑娘每日都準時準點的來總號點個卯報了到，我還得誇方姑娘一句敬業不成？”
“那就不必了，太客氣了。”方從筠謙虛笑道。
周大掌櫃被氣了個仰倒。
他臉色陰沉得快能滴出水來，鼻翼扇動，“嗤嗤”的出著氣，顯然被她氣得不輕。偏偏他還真拿她沒法子，她隻是方從文和沈清雨請來的，雙方是利益關係，若是她沒辦成，大不了方從文和沈清雨不付酬勞的銀子便是，再借機可以搞臭她的名聲。
但對他呢，卻並沒有什麽好處。
韓老現在又被扶上了原本的位置，除了一個“大掌櫃”的虛名在自己頭上，其他的權利並不比曾經少多少。韓老回來了，想再把他趕走可就不容易了，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星，更何況在方家票號總號當了幾十年大掌櫃的韓老呢？
讓一個有功的老人說滾就滾，說回來就回來，讓其他老人怎麽看怎麽想，兒戲也不能這麽玩的。
周大掌櫃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就是被架在火上在烤，萬分後悔當初自己的決定，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答應了方從筠的這個提議，親自把猛虎迎了回來。
連一個被趕下了台，隻是小小迎門的韓老，方從文和沈清雨都拿他沒轍，弄不走了，更別說如今卷土重來的韓老了。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方從筠當初敢提出這個建議，肯定有後招。
想到這裏，周大掌櫃強忍下了火氣，出氣聲漸漸降低，情勢在前，他不得不低頭。
“我也是太著急了，這麽些日子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方才的不敬之處，還望方姑娘見諒，萬勿放在心上。”周大掌櫃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敷衍的拱了拱手。
方從筠笑道：“當然不會，周大掌櫃太客氣了。”
見方從筠沒有為難，十分識情知趣的順著台階下來了，周大掌櫃鬆了口氣，若是她強扭著要為難他，他自然也隻能忍氣吞聲，姿態再放得更低，不過心裏的想法是怎樣的，那就不好說了，風水輪流轉，等日後……哼哼。
不過她這麽給他麵子，周大掌櫃放下心的同時，也對方從筠的態度稍微滿意了一丁點兒，還算她識相吧。
你給梯子我給麵子，兩個人默契的各自退了一步，心平氣和了，說話的語氣也平緩了下來。
“方姑娘，方才我語氣是不太好，不過話還是那句話，韓老那事兒……你打算怎麽做？這可晾了不少日子了。”周大掌櫃硬邦邦的說道，語氣生硬，不過比起之前的火藥味十足，已經好了不少。
周大掌櫃的焦急在情理之中。
本來韓老在方家票號的根基就要比周大掌櫃深厚許多，幾十年的積累可不是說說而已，不論是人麵情分還是熟悉程度，各項事務均是信手捏來，自打韓老不再當迎門了後，總號的業績也蹭蹭蹭的上漲，恢複了以往的正常水準。
這首功當仁不讓的要記在如今的大掌櫃——周大掌櫃頭上，但真正是誰的功勞，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大掌櫃費盡心機，花費了幾個月才在方家票號的總號站穩了腳跟，立起來的威望，在短短一段時間內，就被卷土重來的韓老給打破了。
再這樣持續下去，怕是他現在頭上的這頂虛的“大掌櫃”帽子，也戴不住，要拱手讓人了。
他不甘心！
“當初你提議恢複韓老的權利，說是他可以做事了，才有機會抓他的差錯，不然他無事可做，便無錯可查。我信任方姑娘你，才在少爺和少奶奶麵前拍胸脯立下話，按照你的意思讓韓老回來。可是現在……”
說起最近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周大掌櫃就忍不住黑下了臉，“韓老一點差錯都沒有犯，方姑娘你也忙得不可開交，整天難得見到你的人影。方姑娘，這事是你開的頭，可得你來收尾啊！你不能不管！”
方從筠忍俊不禁，“周大掌櫃放心，我肯定不會不管的。”
“不！你現在就得管啊！”
她不會不管，但什麽時候管呢？
等到方從文和沈清雨對他沒了耐心，見他久久都不能解決韓老，把他給換下，讓其他人上來，她再來解決韓老的事，那可就晚了。
“大掌櫃信任我，我自當不辜負大掌櫃的信任。”方從筠笑容淡淡，話雖輕卻鏗鏘有力，一直叨叨的周大掌櫃聽了這話，莫名的閉上了嘴，不再糾纏。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她話已經說這個份上了，他再糾纏，就像是不信任她似的，可不說……不說吧，他又心裏憋得慌。
方從筠見狀，溫言問道：“周大掌櫃，韓老很難對付是吧？”
周大掌櫃立馬猛點頭，可不是嘛！饒是他從來沒有高估自己，低估過韓老，也在和韓老的數次交鋒中甘拜下風，不得不服，“如果立場非對立，我定當潛心向韓老學習請教。”
方從筠笑了一下，“周大掌櫃比我一女子可有見識多了，連周大掌櫃都不能輕易贏了韓老，更何況我呢？我是有一些偏門的計策，但對付韓老這等老薑，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需耐心等待，徐徐圖之，方能勝之。”
周大掌櫃在方從筠的誇獎褒揚中，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即便對她再不屑不滿，此刻也忍不住柔和的情緒，嘴角微微上揚，帶著笑意。
他的本事如何，還沒有人見過……嗯，見到的都是他的慘敗；但方從筠的手腕，大家都已經見識過了。
被她本人親自讚揚，她不如他，周大掌櫃沒那麽容易就飄飄然，但在連日的落敗中，總算也找到了一點自信心。他突然對對付韓老的事不那麽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