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博條出路（下）
方從筠自己也是女兒家，她肯定不會歧視女子出來做事的。
而且還有阿奇這個例子在前……曾經方從筠因為沒有人手，沒有嫌棄阿奇小混混的身份，一直帶著他、教他扶持他，讓他成為自己的心腹，直到現在放心大膽的讓阿奇獨擋一麵。
苡藍想，她不談，不需要方從筠放心的也讓她獨當一麵，她隻是想也成為方從筠的心腹，讓自己成為一個有用的人。現在方從筠依舊缺可靠信得過的手下，她不聰明，但她勤快好學，隻要給她機會，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越學越好的。
她不想永遠隻做一個普通的貼身丫鬟，每當有新的下人進府的時候，便提心吊膽的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奪走，她不願意自己被輕易的拋棄買賣，不想讓自己和弟弟總是陷入被動中，不想成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想要強大起來，保護自己，保護弟弟。
她願意一輩子都賣身給姑娘不贖身，但她希望有一天，能把弟弟的死契贖出來，讓他做一個正常的普通人，而不是卑賤的下人。
……
苡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從最開始的時候，那時剛進入方宅，十分眼紅扶紅和舉翠、阿奇與方從筠之間的關係，她主動逢迎方從筠，想要讓她看見自己，於是自作主張的做了一件事想討好她，當時就可以看出她的不甘寂寞，不願默默無聞了。
雖然當時的方法用錯了……或者應該說是方法沒有錯，隻是她用錯了對象。
不過一開始，她隻是動了這個心思的，蠢蠢欲動，空有想法但沒有行動。
馬嬸她們每天打掃房間連她的屋子被褥都會好心的幫忙一起收拾了，在方宅完全沒有任何隱私可言，她並不想還沒有開始做，就先鬧得沸沸揚揚，讓大家知道了她的想法。
於是忍啊忍，一直在找機會。
然後，機會來了。
方從筠讓她去韓宅幫忙，她發現韓宅的人少，就韓老和韓琦祖孫兩個，人少事情也就少了，她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在韓宅偷偷學習。
這是機會一。
機會二是韓琦。
方從筠吩咐她，讓她接近韓琦，和他打好關係，她聽話的按照吩咐做了。沒想到韓琦竟然對算術很有研究，而在自己的熱情主動下，和韓琦混熟了以後，他發現自己一個人在學算術，便主動表示願意教她。
就這樣，在門口徘徊了許久，一直不得其法，總是不知道如何入門的苡藍，終於正式踏上了算術這條路。
……
方從筠不是大善人，但也不壞，既然捏在自己手心的下人想博一條出路，她也不介意成全她。
她交給苡藍的那本書，是之前寧稟交給她的關於算術的書。
她翻過看完了，這本書是書皮是正統的本朝算術書，但裏麵的內容實際是洋人那邊流傳過來的。
明州因為位於沿海的原因，和外洋的貿易經濟往來倒是挺密切的，時常有些其他國家的東西，寧家也和幾家勢力相當的人家一起有一艘可以遠航的船，專門做這個。
這本洋書裏麵的某些觀點挺新穎，可惜這本書屬於初級入門者的，算術的知識都很粗淺，再新穎也沒有多大的作用，不然倒是可以拿來試著誘惑一下韓琦。
她隻要懂一些算術，確保自己不會被賬房輕易蒙騙了就行，不用在算術上太過鑽研深究，這本書於她並沒有多大的用處，擺放在書架上隻是生灰塵。
送給苡藍吧，既然她願意學，那就讓她去學吧。
如果苡藍真有那個本事自學成才了，反正她和她弟弟的死契都牢牢捏在她的手上，也翻不出什麽風浪，自己反倒還多了一個人可用。
她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苡藍，一邊將思緒不由自主的轉移到了韓琦的身上。
歎了一聲氣，她抬頭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對不住了，韓琦。”
……
因為心思細膩，而對外界的情緒格外敏感的韓琦在總號裏的諸位對他的態度發生了轉變的第一時間，便立馬察覺出來了。
以前總號的一部分把他當做打雜的人似的使喚，態度冷漠了些，但並不算過分，頂多是無視，對他這樣內向的人來說，無視他便是給他最大的自由空間了。
而且還有另外一小部分的人，因為曾經和他祖父與他的關係還不錯，雖然礙於如今的情勢不如人，不能給他過多的關照，但有一絲好意，總比一絲好意都沒有來得好。
現在呢？
好的變成無視了。
以前的無視則變得更加惡劣了。
而令韓琦感到格外受傷的，則是方姑娘也是其中一人。
……
韓琦既不會主動找到方從筠要一個原因和解釋，更不會跑去找韓老告狀。
他緊緊咬住牙，決定這一次自己扛著。
“韓琦，這一冊賬目你去做吧。”
“韓琦，這幾個賬冊以前就是你接手的，現在你繼續跟吧。”
“韓琦……”
以前是沒有事做，現在是事多得做不過來，韓琦默默的全都接了下來，一聲不吭埋頭苦做，因為低著頭，所以看不見周圍人對他拋來的帶著輕蔑和遺憾的眼神。
這麽多賬目他一個人肯定是看不過來的。
他們都準備了一肚子的諷刺的話，隻要他推辭，他們就會狠狠再打擊他一番，結果他全收下了？
行吧，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現在他不推辭，全部都接了下來，等到時交賬冊的時候，他交不出來了，可是會死得更慘。
……
韓琦被刻意刁難的時候，方從筠正雙手抱臂在暗處注視。
旁邊還有一個斯斯文文的男子。
“方姑娘，你看我這個主意也不錯吧？用不了多久，他待不下去，就會自己主動走人了。”男子含蓄的笑著，笑容裏滿是傲慢和自矜，“完全用不著麻煩你出手。”
他口上客氣的說著“不用麻煩”，卻是一臉的“用不著你，哪兒涼快哪兒乘涼去吧”。
方從筠好笑，他真不愧是方從雲和方從文他們找來的人，和他的主子們一樣，真不討喜，讓人看著就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