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要人
蔣邃知道方從筠的顧慮,灑脫一笑道:“這世上沒有騙我的人在。”
方從筠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自信得……就算他在蔣家裏是旁支,也應該是比較出眾的那一支吧,否則哪裏來的這麽多底氣和自信。
……
楊玉捅了捅身邊的同僚,吐槽道:“為什麽他不敢直接對方姑娘說,世上沒有騙他的人存在,是因為騙他的人現在已經墳上青草叢生了呢?”
同僚無奈:“這就是為什麽就算你花銀子去青樓花魁姑娘都從來不愛搭理你,而爺就算不花銀子,都多的是姑娘願意倒貼他的原因。”
楊玉“呸”了一聲然後露出迷一樣的微笑:“你最好求我別把這句話告訴他,否則他知道你說他被姑娘倒貼,明年的今天我就該對著你的墓碑給你上香了。”
同僚:“……”
……
方從筠是個有仇必報、心眼兒賊小的人,同樣,也是一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仗義姑娘,這個熱血的性格實在不符合方家祖代生意人的血脈脾性,應該是被外家那邊的將軍舅舅給感染的,將士總是講究熱血和義氣。
蔣邃以誠待她,她也不好對他虛以為蛇,清了清嗓子,略帶羞赫的老實道:“嗯,那什麽……上次你托我幫你查的事兒,我查了幾天,暫時沒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人。”然後後麵幾天就給忘記了。
蔣邃多精的人,見方從筠這別別扭扭難以啟齒的模樣,再聽這話裏的意思,從胸腔裏發出沉沉的笑聲,“我這個不急。反正人都死了,再急她也不可能死而複生,我就是安撫安撫她親人和我娘的心罷了。”
方從筠一腔的感動瞬間被潑了盆冷水,心哇涼哇涼的。蔣邃還是那個她初初見到,對萬事都漫不經心的蔣邃,是她自己臆想太多了。
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你這樣說,保不準那個人真死而複活,跳出來打你。”
蔣邃眉眼張揚,一雙黑亮清湛,深不可見底的眸子此時亮得反複可以照亮她的心,驅散她心底的陰霾,他肆意大笑:“我敢打賭,如果她知道我,肯定感動得無以複加,得跪下來求我娶她。打我?嗬。”
他囂張跋扈的模樣,方從筠竟然覺得很理所當然,好像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誰都動不了他,也誰都鬥不過他。
“她沒嚇得腿軟就不錯了。”蔣邃眉峰飛揚,放縱驕傲的說道。
方從筠了然微笑,按捺住心底的若有所思,原來是個姑娘家呀!
她再看向蔣邃的眼神便有些別樣了,他說的再嘴硬,那個姑娘都死了還辛辛苦苦的為她跑來跑去,忙上忙下,估計對他而言很重要吧。方從筠莫名對那個素未謀麵、已經去世的姑娘增添了幾分好感。
她甩了甩腦袋,暗暗嘲諷了下自己,真是奇怪。
……
楊玉受不了了,他趴在房頂上,難以忍受的扭動了下,再次捅了捅同僚:“爺真的太不要臉了,我都看不過去了,就算方大小姐死了也得氣得跳出來揍他一頓。人家不就是到死不知道他的存在嗎,至於這麽詆毀人姑娘嗎?要我說,按照多年來我們暗中觀察方姑娘得知的脾性,就算她還活著,知道爺想娶她,估計也隻會一堆銀票摔在他身上讓他拿著銀子走人。”
同僚掏了掏耳朵,歎氣。
楊玉仿佛得到鼓勵:“你也這麽覺得對吧!”
同僚捂臉痛苦的說道:“我覺得你太吵了。”
楊玉:“……”
雖然被同僚嫌棄,但楊玉不泄氣不放棄,很快又激動的用手肘捅了捅同僚,連忙用手指著前麵。
他們看見,自家爺說完那句話後,這位小縣城裏的方姑娘伸出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爺的手臂上,然後,她抬起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往前、往後、向左、向右的走了幾步,表示自己的腿沒毛病。
楊玉看著無語望天的蔣邃,激動的捶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僚連忙攔住他的手:“淡定淡定!咱們這是在人家房頂上!”
可惜已經晚了,幾塊磚瓦哐當一聲掉了下去,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本來就站的不遠的蔣邃和方從筠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蔣邃目光如電,立即將視線鎖定在了某間房子屋頂上。雖然楊玉背著他吐槽得很歡快,但此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飛快的遁了。
“怎麽了?”方從筠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眼神閃爍了下,然後聽見蔣邃回頭隨口說了句“沒事”,他哼笑道:“幾隻烏鴉搗亂把人家屋頂的磚瓦給弄下來了。”
方從筠眼神清亮,目光透徹,蔣邃以為她識破了,結果她點了點頭,“這樣啊。”
屋頂上的那倆人從頭到尾一身黑不溜秋,的確挺像烏鴉的。
她習慣性的往壞處想,但見蔣邃鎮定的模樣,估計是他的手下吧,雖然距離有些遠,可方從筠的目力是特地練過的,那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身體輕巧,動作敏捷,在屋頂如履平地,顯然身手不凡。
方從筠的舅舅是大將軍,雖然手下衝鋒陷陣的將士衝鋒陷陣各個武力也不錯,但他們主要講究的是整體和力道,似那人那般,那一身飛簷走壁的功夫,應該是傳說中江湖裏的輕功吧。方從筠心裏有些小羨慕,眼神開始飄忽,她一琢磨什麽歪計,就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神。
蔣邃不是說要給她十個人讓她挑著用嘛!
這邊方從筠狡黠的轉了轉眼珠子,那邊已經躲開藏起來的楊玉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方從筠又和蔣邃說了一會兒的話,蔣邃向她告知了下李家近日的情況,方從筠點頭表示清楚,蔣邃輕鬆笑道:“李家這邊婚事隨時都可以作罷,就看你什麽時候準備離開明州。”
這話裏的意思赫然便是,和李家婚約作罷的動靜將鬧得不小,方從筠在這小縣城裏估計是要待不下去了。
方從筠搖頭道:“暫時先拖著,不急,你的事不還沒辦妥嗎?我姨娘那邊,現在她自己都分身無術,自身難保了,哪還有心思對付我。”
蔣邃“唔”了聲,她的這番處境,倒是莫名讓他想起了那個人,那個人當初真是和她一模一樣的境況,最後浴火重生,驚豔了一眾人的眼,可惜最後栽了個大跟頭,錯在知人知麵不知心,看錯了人。
她嘛,他現在想看看,她又要走什麽樣的路。
……
方從筠回到家裏時,家裏空蕩蕩的,不過托了諸位熱情鄰居的福,讓方從筠知道了方父和方誌高回來過,不過在家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走了,看方向應該是周家親戚住處的方向。
乖巧禮貌的一一道謝後,方從筠進了家門便關上大門,站在門口望著門發了會兒呆,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飯。如果她猜的沒錯,方婆婆和妙秀今天應該都沒有功夫和心思做晚飯了。
洗洗刷刷切菜煮飯,不知不覺間天色將晚,方婆婆、方父、妙秀和方誌高四個人在飯菜快快組好的時候回來了。四個人俱悶不吭聲,臉色不佳,方從筠默默的將飯菜端上桌,沒有自討沒趣的上前湊熱鬧問情況。
反正她不問,方婆婆之後也會主動告知她。
即便春末夏初時節,夜晚比冬日時來得要晚一些,一番家務忙活完也已是暮色四合,各家各戶一片寂靜。屋內燈油如豆,微弱的火光微微搖曳,薄薄的窗紙下倒映出兩個人影。
“差不多就是這樣……”長篇大論的將去周家發生的事說完,方婆婆唇幹舌燥的灌了一杯茶,嘖嘖感慨道,“周姑娘人是沒來,隻捎來了隻言片語,有理有據,有情有義,你是沒瞧見妙秀那張臉啊,這回連你爹也沒再偏幫她了。”
和傳言不符合的是,周家人並不是因為生氣來到縣城準備退親的,周父除了差個秀才的頭銜,其才學、氣度、為人處世絲毫不差,來到縣城是準備親自上門和方家溝通的,結果方家人知道消息,先一步登門拜訪賠禮道歉。
李家和方家是互相別苗頭,一個看不起人,一個生怕被人看不起;而周家和方家才是正確的親家相處方式。
知道傳言害人,周父怕自己這邊說句什麽話被人誤解,再傳到方家耳朵裏又變了樣,一來二去好好的一門親事怕是要毀了,便特地拖著病弱的身子趕來縣城,想要開誠布公的和方家說道說道。
這第一步,周家人打出了“以誠待人”這一招,率先博得了方婆婆和方父的強烈好感。
第二步,是在鄉下周家準備出嫁的周姑娘托父親帶來的隻言片語——雖說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可一個不是普通的未嫁閨女,一個也是中年續娶,要的就是進門便落落大門能撐起整個人的能幹人,故而周姑娘這一舉動並未讓人覺得她輕浮不矜持。
以退為進這一招不隻有妙秀會使。
柔弱裝相以色侍人,來博取方父的憐愛之心是妙秀“以退為進”的手腕,而周姑娘卻是站在道德的高處,以將進門正室的身份,委婉含蓄的表達了因為妙秀衝動不小心的言辭舉動生出的謠言,對自己和自家家人帶來的許多不好的影響,再闊氣大度的展示了自己的肚量,寬容的原諒了妙秀。
“原諒”一詞方從筠直想拍手叫好,周姑娘這詞一出,而方家人一接手,妙秀的過錯便是板上釘釘,這個背鍋她不想背也得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