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揭穿（下）
李夫人對兒子的婚事相當重視，哪怕對方從筠再不喜，也沒有敷衍的意思，畢竟真丟起人來，也是丟的她李家的臉。
六禮的前麵幾步走的略為含糊，合過八字後將占卜合婚的結果告知了方家，然後便是過定、送大禮。送大禮需李公子親自前來方家，李夫人攜行陪同，帶著聘禮，在特意挑好的吉時，準時到達了方家大門口。
除了協商好的聘金，李家還備了
其他聘禮。
李夫人抬著下巴傲慢的踏進方家大門，見到主動上前迎接的方父等人，輕慢的點了點頭，並無過多表示。方婆婆是長輩，自然在堂廳坐著等候李夫人。
簡單寒暄過後，便開門見山直接步入主題。
李夫人身邊的媽媽將寫記錄聘禮的帖子呈給她，李夫人看也沒看一眼，直接遞給方婆婆，可見是對媽媽非常信任。方婆婆仔細的看完，和 當初媒婆上門提親時商議的並無二樣，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
下了聘禮便是定期，李公子一笑，臉上的肉皺成一團，眼睛陷在一堆白肉裏隻能看見細小的一條縫，“方大姑娘呢，叫她出來。”
對於李公子的態度，方婆婆隻覺得非常滿意和心安，方從筠的事不算太大，但估計也瞞不住李家，可今天來李家隻字未提，隻正常的商議婚事，想來李公子居功不淺。
方婆婆樂嗬嗬道：“在房間裏繡嫁妝呢，快出嫁的姑娘家還是拘著些比較好。李公子不要急，日後你們成親了，多的是時間見麵。”
聽見方從筠被拘住了，李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個性子就是得壓一壓，然後道：“我請人算過了，下半年的吉日都沒有了，得等到明年過夏後，時間也太長了些，我想不如就挑個上半年的好日子成親吧。你們覺得呢？”
不是李夫人突然變得好說話了，而是請期她一家說了不算，得方家配合。李夫人的理由充足，方婆婆也沒有太多意見，便點頭同意了。
妙秀湊上去一臉喜色的說道：“那日子可有些緊張了，咱們可得抓緊時間準備準備了。”
李夫人臉一扭，作為正室夫人最討厭的自然是這些姨娘通房了，不屑與妙秀搭話，朝身邊的媽媽使了個眼神，“有什麽事就找王媽媽，她會代替我出麵辦一下事。”被點了名的得力下人王媽媽一臉笑容的站出來朝方家人福了福身子。
王媽媽正是之前代表李夫人前來商議聘禮的人，也與方家人算是熟悉了。
李夫人有方婆婆陪著應酬，李公子由方父和方誌高圍著奉承，妙秀偷了閑便溜出來，眼饞的盯著擺了小半個院子的聘禮，眼珠子一轉，親自端了幾碗水給抬聘禮累得氣喘籲籲，此時蹲在院子角落裏歇著的下人喝。
她再隻是個姨娘，也是李家主子親家公的愛妾，李家的下人驚大於喜，連忙推卻，推卻不過，接下水碗後連聲道謝，妙秀本就容貌秀美氣質嫻雅，識得文墨，很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氣態，對他們下人也一視同仁不見半分嫌棄，一碗水便收買了李家下人的人心。
妙秀再讓李家下人幫忙將聘禮抬到房間去，便也順理成章，李家下人無不幫忙。
妙秀打開箱子翻看聘禮正看得起勁，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嚇得她“啪”的一聲將箱子重重關上。
回頭一看，王媽媽正擠眉弄眼：“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膽小的。”
王媽媽和她主子李夫人一樣，臉圓圓的，身子胖胖的，看上去一團和氣，可妙秀知道，人不可貌相。妙秀被賣進青樓之前也姓王，在這縣城無親無故的，認識王媽媽後，倆人倒是誌同道合，便認了個幹親。王媽媽也沒少將她主子李夫人的東西偷出來，去當鋪當了不劃算，都是交給妙秀去處理了的。
箱子關上了她也不想當著王媽媽的麵再打開，直接問道：“銀子呢？”
“你急什麽，又不是不會給你送來。”王媽媽咂咂嘴，“銀子還在我那侄兒那裏呢。”
四千兩銀子，妙秀占了大頭，獨拿了兩千兩銀子，畢竟在方從筠這裏，她作用最大；剩下兩千兩王媽媽和她侄子一人一千兩銀子的辛苦費。王媽媽不過做個中間人牽個頭，而她侄子更簡單了，帶著一幫弟兄狐假虎威的恐嚇一番便是了。
王媽媽的侄子，便是幾日前打著蔣四爺名號來討債的領頭的男人。
妙秀想著即將到手的兩千兩銀子，心裏還有些不大樂意，覺得自己虧了，王媽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假笑道：“你是我幹侄女，他是我侄子，我可是偏心你了啊！若是被四爺知道有人打著他的旗號招搖撞騙，還不得滅了我侄子啊。”
“自然自然，我也沒說什麽呀，你想多了。”妙秀笑嗬嗬的否認道。
王媽媽瞥向妙秀身後的聘禮箱子，“你算計了把你家大姑娘，可賺了滿缽啊。”
方家大姑娘那四千兩，妙秀便空手套白狼，賺了兩千兩銀子，而李家這邊三千兩，妙秀又是昧下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剩下的一千五百兩銀子，不知情的方婆婆還得拿一千兩出來“還債”，而這一千兩，自然是妙秀和王媽媽對半分了。
王媽媽忍不住咂咂嘴，算了算，妙秀這一招，不僅憑白就賺了四千兩銀子，還順順利利的將那方家大姑娘給趕了出去。日後這個方家，可不就是她當家做主了嘛!
羨慕妙秀歸羨慕，但自己借這個東風，也賺得不少，想起這堆白花花的銀子，王媽媽就滿心歡喜，“你放心，等日後你家大姑娘嫁給李家來了，我保準兒……嗬嗬，在李夫人麵前替她說‘好話’。”
“好了別說了，我家大姑娘防我跟防賊似的。”妙秀推搡著王媽媽出了門，回到堂廳去。
時辰也不早了，王媽媽得唆使李夫人早點離開方家，不然該和王媽媽的侄子撞上了。
這邊話剛說完，那邊方家大門就被敲響了。
方婆婆正和李夫人言不搭語不和，假笑著聯絡親家之間的感情，突然聽見門響，頓時暗暗叫不好，該不會是討債的人來了吧？雖說方從筠的事李家沒有計較，可再出一個欠下巨額賭債的事，保不準李家會介意了。
方婆婆多想也無用，方家人都僵硬的坐在原位上不動，惹得李夫人奇怪的看向他們。
方婆婆想了想，暗示的對方父說道：“可能是鄰居來了，我和你要招待李夫人和李公子，你叫妙秀去開門問問他們什麽事需要幫忙的吧。”然後解釋的對李夫人笑道，“遠親不如近鄰，所以平時來往的多。不過都是普通百姓，便不好叫他們進來，免得冒犯了李夫人和李公子。”
方婆婆看準了李夫人的性子，知道她看不起普通人，性子傲慢，肯定不會樂意和方家人的鄰居接觸，不然會覺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李夫人嫌惡的皺了皺眉頭，“那讓你家姨娘去大門外招呼他們吧，別叫他們進來了，院子裏堆著聘禮呢。”
妙秀爽快應下，正和她意。
可是門開了，門外站著的卻不是王媽媽的侄子。
妙秀看著門外來人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叫道：“四四四爺……您怎麽來了？”
蔣邃劍眉星眸，瞳孔深邃，長發用一根深藍色的緞子束住，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顯得他肩寬腰細臀窄腿長，褲腳紮進厚底長靴裏，走起路來人未近，腳聲先臨。他一副吊兒郎當，萬事不經心的神態，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淺笑，可沒誰真敢當他和善好說話。
聽見了妙秀的問話，蔣邃嗤笑了一聲，“我來討債。”
妙秀心頓時咯噔一下。
蔣邃向前剛邁了一下步子，妙秀立馬閃開讓路，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慢悠悠的、又穩當的向堂廳走去。那一步步重重的落腳聲，不知踏在地上，也踏在了她的心上。
方婆婆驚訝的看著蔣邃，來不及想他怎麽來了，蔣邃已經自己尋了處落座，翹起了二郎腿，主動說明了來意：“我來討債的。想必方婆婆你清楚的吧，話不多說，銀子拿來我就走。”
蔣邃身為縣城地痞流氓的頭一號，李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厭惡的掃了蔣邃一眼，“快，銀子給他趕緊打發走。別讓他在我麵前髒了我耳朵。”
蔣邃掏了掏耳朵，疑惑的問身邊的手下：“好臭啊，剛才誰放屁了嗎？”
手下哄堂大笑，流裏流氣的起哄道：“咱們縣大名鼎鼎的李家，李夫人！”
李夫人又氣又羞。
母親被羞辱，李公子氣得渾身肥肉顫抖，剛上前一步，蔣邃一個眼神掃過，眼裏冷厲寒鋒不可擋，李公子隻覺得冷意從骨髓而生，不由自主的後退躲了起來。
方婆婆也急，等妙秀落在蔣邃手下最後麵才進來，趕緊叫她把聘金銀子拿來，隻想著盡快把蔣邃打發走。
一千兩銀子的銀票遞到蔣邃麵前，蔣邃接過，夾在手指中甩了甩，聽著紙片在半空中颯颯作響的聲音，他眯眼，“欠的五千兩銀子，一千兩就打發我？當我是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