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揭穿(上)

  不等方婆婆主動發問,妙秀便已飛快的將前些日子方從筠的種種“光輝”事跡說得一清二楚,甚至還添油加醋,說她在外麵與那些地痞流氓毫無廉恥的勾搭。


  方從筠毫不意外的笑了,她就說嘛,妙秀怎麽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見,毫無動靜,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了,不過聽了半耳朵,也沒聽見蔣邃的名字,不由挑了挑眉。


  蔣四爺的名頭在這縣城的確不是白叫出來的。


  明明是她代表的聚寶坊去喜盈門砸場子順帶贏了銀子,結果傳來傳去,最重要的頭給截掉了,沒人敢說蔣四爺的閑話。


  最後,倒成了她與林子怡為吳爺爭風吃醋,方從筠啞然失笑,這也太扯了吧。


  妙秀說完了,方從筠笑了,方婆婆怒了。


  方婆婆繃緊了臉,對著方從筠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方從筠爽快點頭,這事她也反駁不了,至於將蔣邃拉出來就更不必了,和蔣邃牽扯不清,跟與吳爺勾勾搭搭,在方婆婆眼裏沒什麽區別。


  妙秀酸溜溜的道:“四千兩銀子,這事兒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滿縣城沒幾個人不知道,我出去都圍著我說咱家發了,她們哪知道我們可是一點兒銀屑銀邊角都沒瞧見。”


  “大街小巷”、“滿縣城”幾個詞像刀子直戳戳的往方婆婆心口上紮,她爭強好勝了一輩子,最得意的就是有個滿縣城也找不出幾個的秀才兒子,最怕的就是丟臉。


  結果現在,秀才兒子三番兩次賭博欠下大筆賭債,被人找上門來了,大孫女兒呢,也跑去賭坊,倒是贏了一大筆銀子,可那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嗎?

  方婆婆一陣頭暈,氣得眼花。


  可更令她生氣的是,方從筠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


  方從筠故作訝異的道:“都知道了啊?消息傳得真快。”然後是一臉的輕鬆自在,“那和李家的親事應該也成不了吧。”


  對!現在正和李家在談婚事呢!

  可如果因為這件事,李家悔婚了,方從筠的名聲就更臭了,以後就算能嫁出去,男方估計都是破落戶,不知得多差勁。


  方婆婆心一定,咬牙:“不行,這門婚事絕對不能退。他們李家是有名望,咱們方家也不差,他們想提親就提親,想拒親就拒親,門兒都沒有!否則老婆子就一根繩子吊在他們李家門口,看他們敢不敢。”


  說完李家,方婆婆又轉頭看向方從筠,眼神難得的犀利威嚴:“還有你,你也是一樣的,從現在起不準再踏出大門一步,老老實實在家裏給我待著準備出嫁。現在你名聲壞成了這樣,別想著再挑三揀四,出什麽幺蛾子。”


  方從筠這下是真的打從心底覺得驚訝了,她沒想到這件事反而堅定了方婆婆要和李家結親的念頭。


  妙秀眼底含笑,不枉她和方婆婆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這麽多年,方婆婆什麽人,軟肋是什麽,她還能不知道嗎?

  方婆婆語氣嚴厲的讓妙秀從現在起寸步不離的好好看管著方從筠,妙秀掩住笑意,老實應下,等方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扶著額角緩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戳了戳方父的腰肉。


  方父一個激靈,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上前,半蹲半跪的在方婆婆身前,就像木偶人似的,妙秀一個指令他一個動作。


  妙秀清了清嗓子。


  方父嘴唇扇動,猶豫了半晌了都開不了口,方婆婆靠著椅背半闔著眸子,由著方父吞吞吐吐,也不主動詢問。這會兒她臉上的怒意已經消退了許多,看不出她心思。


  “娘,我、我想,不如拿君丫頭的銀子和李家的聘禮來還賭債?”方父躊躇了好一會兒,見方婆婆真的當看不出他的心思似的,闔眼假寐,後槽牙一咬,忍著一張老臉羞紅開口了。


  方從筠嗬嗬一笑,不語。


  明明正主就在場,他既然當她不在,想找其他人支配她的銀子,那她也就當沒聽見得了。


  要銀子?——聽不見!

  方婆婆睜開眼,視線穩穩當當的落在妙秀和方從筠的身上,最後才半歎息半失望的看著方父:“聘禮一千五百兩銀子,君丫頭的四千兩銀子,剛剛好夠還你的賭債,咱們家還能再剩五百兩銀子,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方父愣了一下,這樣想不對嗎,心眼轉的沒有他動作快,腦袋已經點了兩下,方婆婆一巴掌就招呼到他腦門上去了。


  “你個不成器的!你就沒想給你閨女兒留銀子?她本來就被李家人不喜了,現在身上還背負著壞名聲,再一幹二淨的嫁進李家,還不得被李家人踩在地上欺負啊!”


  方婆婆手指戳著方父的腦門,戳得方父本來就有些發懵的頭更暈乎乎的了。


  方從筠看戲看得正樂嗬,突然妙秀噗通一聲朝她跪下,聲音哽咽:“君丫頭,你爹比銀子重要啊!”


  方從筠想了想,這句話也似曾耳聞啊!

  方婆婆教訓了方父半天,可也到底沒把話說明,沒說讓他死了這條心,要把銀子留給方從筠做嫁妝帶走。這邊妙秀一跪,方婆婆的動作也停下來了,和方父,兩個人齊刷刷的看向方從筠。


  方從筠這會兒才算是看明白了。


  原來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他們是想雙收啊!親事,要結;聘禮,要拿;賭銀,要收;而她這個人,更是要一腳踢出方家。方從筠發誓,如果外麵那個頂著四爺名號來的人不是妙秀的同夥,她不姓方。


  “銀子,我沒有。”


  在萬眾矚目之下,方從筠終於慢悠悠吐出了五個字。她存放在蔣家錢莊裏的銀子,隻要蔣邃不存心拆她的台,這銀子的消息就不會泄露出去,隻要她打死不認賬,任誰也拿她沒辦法。


  “怎麽可能,那天多少人可都親眼看見的。”妙秀立即出聲反駁。


  方從筠反問道:“看見實打實的四千兩銀子了嗎?你找真正在場的人去問問,那位林小姐給的隻是一張欠條,而且賭完的第二天她就走了,我上哪兒找人要銀子去啊!”


  她攤手,她也很委屈很無奈啊。


  妙秀噎了,隻知道贏了一大把銀子,真實情況她哪顧得上打聽得那麽詳細。


  可是方從筠再否認,妙秀也絕對不信她會沒有銀子,方婆婆也不信。


  方婆婆打罵了方父半天,教訓他不成器,最後還是對著方從筠苦口婆心的說道:“銀子沒了還可以再賺的,五千兩銀子給你爹爹還債,剩下五百兩和其他李家送來的聘禮我們全都不要,都給當嫁妝好嗎?雖說女人嫁人,銀子是底氣,可娘家人才是能護住這份底氣的人,有我們在,絕不會讓李家人欺負你的。”


  方從筠沉默了半晌,方父憋不住了,破口罵道:“你這個不孝女,我供你吃供你穿將你養大,現在你爹有難,你隻顧著自己,就是養條狗也知道看家護院,你呢,你會做什麽!狼心狗肺的東西!”


  當初方從筠的親渣爹罵得可比這狠多了。


  方從筠不為所動,懶洋洋的笑了笑:“不騙你們,銀子我真沒有。這樣吧,你們去找李家要五千兩銀子的聘禮,不給這麽多,這門親事就作罷得了,讓蔣四爺來,我直接嫁給他抵了爹爹的債,這樣名聲也不怕、債也不愁了,行嗎?”


  “不行!”


  方婆婆、妙秀和方父異口同聲。


  方婆婆是顧忌蔣四爺的名聲不好聽,他名聲大、能嚇人,可終究是個地痞頭頭,哪能和書香門第的李家公子相提並論。至於妙秀和方父嘛……


  方婆婆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們二人,耳邊突然回響起之前方從筠對她說過的話。
——

  “就隻有這些,不是因為李家出的那五千兩聘禮嗎?”


  方婆婆有些躊躇,聘禮的禮單她也看見了,上麵的的確確隻有一千五百兩銀子,妙秀和媒婆串通,總不可能連李家那邊的人也能串通了吧。


  可是,左右都能幫他還債,妙秀真那麽好心,還替君丫頭的未來著想嗎?

  方婆婆正想著,便聽見妙秀道:“高哥兒以後可是要考舉人、進士,要去做官的人,怎麽可以有個收高利貸、開賭坊的姐夫!要是和李家結親,日後李家的一些人脈興許還能用得上呢。”


  方婆婆鬆了口氣。


  方從筠反唇相譏:“有一個開賭坊的姐夫總沒有有一個去賭坊欠債五千兩銀子最後得賣女還債的爹難聽吧?”


  方父氣得手指發抖,指著方從筠“你”了半天,在方從筠譏笑的眼神下,愣是吐不出下一個字。


  “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有!爺爺我等得不耐煩了!”


  屋裏的方家人還沒有協商好,外麵討債的人口氣十分不耐煩的催促著。


  外麵的人知道催也沒有,索性下了狠色:“忘了給你們說,利息可是要提前收的。若是今天拿不出銀子來,明天一根手指的利息,爺爺們今天可得先收了!”


  方父膝蓋瞬間軟了,抱住方婆婆的大腿,哭嚎:“娘!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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