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卿世驚華:無良宮主起天瀾> 第369章 終大結局(三)

第369章 終大結局(三)

  他手上已經做好了動作,下一刻就要出去了一般,表情堅定,咬著牙關,毅然出聲,“在此之前,讓我跟你戰鬥。”


  慕清歡便這樣大咧咧地把背,留給了赤蓮。


  ——他已經長大了。


  赤蓮心一晃,相由心生,手也是一晃。


  其他人手上一同做好了殺敵之備,如同放在弦上的箭,蹦得緊緊的,半點不敢鬆懈。


  赤蓮呼聲,“慕清歡。”


  清歡詫目回頭,下一刻,一柄疾來的刀刃,沒入他的胸膛。


  “啊。”


  一聲低沉的嗚咽吃緊落在赤蓮的耳畔,她錯身而過,一把斬身,“天靈刃”已經拔將出來,滴著淋漓的鮮血,飛出的血滴,落在了她的麵具上,一滑而下。


  慕清歡縮在一塊,疼,卻隻能長大了嘴,脖子脹紅,青筋暴起,卻隻能長大了嘴,發不出一絲疼苦的呐喊聲——赤蓮的手,放在他的背脊之後,使勁壓著,他隻知道疼,疼得頭暈眼花,不能站穩,卻被一隻胳膊還過腰去接著。


  意識霍亂之中,慕清歡恨,他又被這個時時刻刻都在算謀奪計的女人家給騙了!

  ——她又一次誆了自己,沒有半句商量。


  胸膛前的血,漫漫而出。卻沒傷到半點要緊地方,連他能察覺到的疼,都是降到了最低。


  ——她是在拿自己做靶心,可是她要把自己當做真正被射中的靶子。


  慕清歡霎時之間知道了她將來的計劃了,不曾握住劍柄的手死死地抓著她那還在自己腰前方的胳膊,想出聲,背脊上又被狠命地一點,疼得他站不住了腳,晃晃悠悠地,顫顫而落下去。


  寬大的緋紅色的衣袍在亂亂卷風裏麵飛起,遮擋了她手上的動作,所有人都隻見到她揚起的手中,那泊泊滲出的血,在慢慢凝固。


  所有人都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去——赤蓮受重傷?那淩厲不拖泥帶水的手段,受個鬼的傷!


  “怕了?”赤蓮掃過那一隻隻往後退的腳,便是要這個震懾的模樣來,“別怕。”


  她隱藏在衣袍之後的手緩緩落下,不動聲色地將手上的人往下麵送去,待到感應他跪在地上時候,一蹬身,像是一腳十分用力地把人踢了下去。


  灰撲撲的袍子上,一個沾泥帶灰的腳印烙在上麵。


  一聲衝天震耳的煙花爆響再度響起在死寂的天空中,那是深紅的煙花。赤蓮心猛然一悸,錯開了一拍,嘴裏很小聲地叨叨著:“沒有時間了。”


  刀刃上的鮮血已經在風中發冷,凝固,她拈著手,一副極是厭惡嫌棄的動作,用布擦了去,丟在地下趴著動彈不得的人身上,她抬眼看向杵在一旁,很想過來把慕清歡抱起來的天涯,呼聲一句:“天涯,把人給本宮辦了,命髒。”


  天涯眼色一亮,“是!”


  他接下的令,是留在她眼裏的命令——好好照顧慕清歡。


  揚劍抬起,一刃截下,“別髒了本宮的眼。”


  渾身戰栗的慕清歡伸手出去,想要去抓抓赤蓮的裳裙角,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裏,她裹在那麽一片猩紅裏麵,她要走上的也是沒有死路,他絕對不能讓她就這麽去了。


  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聲顫顫巍巍的聲音出來,“不……不要……”


  帶著冰渣子的冰冷土地上,一滴熱淚從慕清歡眼角留下,他抬頭望著那個一直看著他的女人,心頭猛然間一震——那全是生痛的愧疚,還有一片不忍心。


  還有,滿目晶亮淚花。


  她在憋住自己的眼淚,不敢讓它滑出來。


  她的心明明是火熱的,可是說出的話確實冰冷的。


  “蓮……”慕清歡抖落了最後一絲力氣,“不……要。”


  一陣鑽向心骨裏麵的痛讓慕清歡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隻聽得清自己骨頭一陣陣地響。天涯一腳踩上了慕清歡的背,往背脊鑽心處抵著。


  下一刻,天涯伸手抓住了他的頭發,直接把地上無力趴著的人拉著往竹舍後麵拖去。


  ——不要!

  慕清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頭掰向那邊,隻看得見一個孤冷絕塵的身影,在寒冷簌簌風裏,背直直地挺立著,卻那麽孤獨。


  所有人都想要她死,她這一次真的就是要去死了。


  萬念俱灰,卻無力而為。


  ——蓮,不要去!


  長了嘴,不曾一言出聲,卻落進了滿嘴塵土。


  頭皮一陣痛,撕裂一下,他被抓著拐過彎去,眼裏最後的身影,烙在最後的記憶裏,成了永遠刻骨銘心的痛。


  赤蓮站在孤瘦的風裏,靜靜地等待著,那些人定然是不敢貿然前進的,在他們明眼裏見到的,赤蓮比起以往更加冷血絕情。


  誰都不願意做那第一個出頭鳥,誰敢先動?

  一步步往後麵悄悄退去,赤蓮掛著冷笑的眼,逼回去了那眼中的淚,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往前而去。


  天涯很快就回來了,手上抓著一個黑黑的東西,走過前來,把手上的東西往她麵前一扔,赤蓮見清楚了,那是一個人頭。


  她心再度懸了起來,莫不是天涯真的沒明白她的意思把清歡真給辦了吧?

  鮮血糊慢了那個人頭的大半張臉,極難認出那是誰,不過她卻狠狠地舒了口氣,提起的心落了回來,那不過是他順手摘走的一個腦袋罷了。


  腦袋骨碌碌地在地上打著滾兒,落到跟前,赤蓮一腳踩踏上去,口中不屑,“喂狗吧。”


  “是!”


  赤蓮一腳踢開那腳下的東西,跨過幾步去,翻身上馬。


  紅衣宮主,白馬千裏,蒙蒙灰天,寂寂殺機。


  赤蓮提韁回首,“天涯,這裏交給你了,記住,一個不留。”


  ——唯一剩下的那一個,你必須接好了。


  這是赤蓮潛藏著的話,卻沒得到回答。


  各人膽戰心驚,稍微有些怕死的立馬拔腿就跑,沒跑上兩步,一葉蒼翠的竹葉就插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滲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人一下子栽倒。


  天涯的手,又快了。


  赤蓮牽穩了韁繩,一夾馬肚子,馭馬前度,前頭的人趕緊著往後退,中間開了一條路縫,赤蓮順手就滑了不緊不慢地兩刀去,脖子上麵兩條不深的血痕刺眼。


  身後一片斬劍刺刀聲響,赤蓮回過頭去,天涯那一個黑黑的影子埋在了各色各樣的人中,渾身血汙,一張冷漠堅毅的臉上,全是明顯露出的殺意。


  “這裏交給你了,天涯。”


  女宮主麵向前方,立在高頭大馬上,身子前傾,踏馬前行,那一條不曾歸來的路。


  ……


  馬上風,呼呼作響,初春的氣溫仍舊很低。緋紅鮫綃被獵獵寒風吹得高高揚起,風刮在脖子上,就如同一把割人的小刀,一劃,就是一個傷口。


  赤蓮見著那一朵紅得瘮人的煙花,已經全然失神,再也顧不得那些。馬鞭揚得極高,一聲裂響,千裏長長嘶鳴了一聲,知曉得馬上宮主心裏的急灼,四條腿撒的飛快,差點把人甩下去。


  已經沒有時間了,就算是日行千裏的千裏馬,也最多在兩三個時辰之內趕回到玄冥宮,這點時間,全然不夠,赤蓮卻不允許自己會落後一步,一駕馬肚,一抖馬韁。


  ——駕!


  宮裏有赤蓮最在乎的人,他不能出事,一點事都不能有。自從與他一起從滇區險象環生差點丟了命之後,她就明白了雪衣在自己心裏是有多重要了,他一定不能出任何狀況!

  赤蓮腦袋裏麵閃現了許許多多,全部都是雪衣,他的小表情很多,每一個都在笑。


  馬蹄噠噠,震破空山寂靜。


  她已經無所顧忌,從山林中穿行而過。


  驚起林中鳴叫的鳥兒。


  ——啾啾。


  聲煩,心亂,人躁。


  在千裏這般喘息之中,赤蓮見到了一個人——拐過一片林蔭而蔽,從泥路上馭馬過來,他那被風揚起的月白色的素色衣衫被風布張開來。


  他的臉色一點都不好看,尤其是一抬頭見到了白馬背上的赤蓮,渾然一怔,立即牽緊了韁繩,將馬停住。


  “快,給我走!”


  “你要我去哪兒啊!”


  “不管去哪兒,去哪兒都好,你別再回去了。”白隱修坐在高頭上馬上麵,滿是憔悴,現在果真是像個四十多歲的半老頭子了,白發都生出了好多。


  短短不過半年時間,白隱修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老了這麽多。


  赤蓮不待多想,壓沉了聲音,問他,“宮裏出什麽事情了,白長老你告訴我。”


  白隱修不語,隻是要拉住她的袖子往回扯,卻被赤蓮牽著千裏閃開,站在了他後方去,“宮裏是不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你說呀。”


  他怔頓了一下,那一個可是還沒有說出來,就見赤蓮立即牽著韁繩奔了過去。


  “子鳶你給我站住,我這一次用你師父的身份跟你說話,你現在就跟我走。”


  赤蓮停下馬來,回頭看著幾丈開外的白隱修,高聲說道:“白長老,你非玄冥中人,你要走,我不怪你。可是我是宮主,我若是也走了,我一宮好幾百人的冤魂,恕我承受不起。”


  呼呼風聲,沉沉息聲。


  末了,赤蓮說道,“白長老,我,沒有師父。”


  決然駕馬前去,不再看背後那咬著嘴盡力不罵那蠢東西的白隱修。他站在那裏,不做動。趕是趕不上了,她執意要去,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勉強她。


  白隱修明白自己就算跟著去把她抓住,她也有數百種方法脫身。她早就是個可以獨擋一麵的玄冥宮主了,不是那個小小的常惹人生厭的小女娃。


  “罷了,罷了!”白隱修負手而走,她的路,她自己去走吧。隻是,做過的那麽多事情,全部都毀了,毀完了。


  白隱修早就不是無牽無掛的人了,他已經不能為了這不甚關己的事情去付出自己的命了。無欲無貪的白仙人,昏昏而過二十年的白仙人,有了一份親情的牽掛了。


  各分兩地,各走一方,不再相識。


  曾經師徒一場的緣分,如今就也是時候散了。


  赤蓮深切地明白這個道理,人的緣分盡了,就該散了。


  可是有一個人,她不想就此與他散了。


  ——雪衣,你一定要等我!出宮前你說好的等我回來的,你不能就這麽失信了!

  突然一聲煙花炮聲衝天而響,赤蓮驚恐地朝上一望,駭然感覺匯透百骸骨,遍布生麻,手腳僵硬起來——煙花寂滅之後,那是一片片黑色的煙花。


  那是放出信號,告訴玄冥在外的人,都不必回來了。


  赤蓮狠狠心,咬緊牙關,立即一樣馬鞭子,這一鞭子比先前都更厲害,已經疲累的千裏,又一次被震驚得往前麵趕去。


  站在山頂上麵見到下麵散散亂亂一堆人,刀槍棒棍,劍聲錚錚,各色散亂的人影糾集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明顯可見的,便是玄冥宮門前,轟然倒塌了一排排機關,不用多數,也知道那七七四十九個機關,全部都不剩,全部都被毀了。


  地表陷下去一整塊樹木,橫七豎八地躺倒了所有的高大喬木,有些許機關的木齒都能見到,都在那一雙淡色瞳子裏麵,什麽都不留下。


  赤蓮驚訝地玄冥向來出宮的小路卻還是完好的,除了不時走出來幾個小宮娥之外,卻沒有別的江湖人士發現。這不可能!怎麽可能宮中的內鬼寧願去稟報玄冥七七四十九個機關,多此一舉地去毀掉機關再進攻玄冥,也不告訴他頂頭上麵的人那條外人不知的小道呢。


  這絕對不可能的!

  她也來不及多想這究竟是不是陷阱,立即引著千裏一馬蹄子踏上了隱在樹林深處的小路。千裏很熟悉這一條道的走勢,不怎麽耗時間就到了玄冥的後方宮門。


  繞過障目一葉之後,赤蓮心裏猛然一驚,罌粟,那是罌粟!

  她立即勒緊了韁繩,千裏一聲馬鳴,震醒了手握著間一直守在後宮門以防被攻過來的罌粟。罌粟眼睛很尖,立即就飛身前來,將藏在袖兜裏麵的衣裳取出來,那是一聲灰色的宮娥衣裳,粗布麻衣。


  “罌粟,雪衣呢。”


  罌粟不答,把手中的衣裳一抖,展開手袖來,快手快腳的,口中很恭敬地說著:“失禮了,宮主。”


  她不答雪衣的下落,更讓赤蓮心驚膽戰,慌忙抓著罌粟的胳膊問,“雪衣呢,我的雪衣呢,罌粟你告訴我,你說啊。”


  “已經告訴讓他離開宮了,不知道現在何處。”


  罌粟從來不會對雪衣上心的,赤蓮明白,罌粟隻是忠於慕清言那個將她救回來的人的,從來都不是忠於自己。雪衣他絕對還在宮裏,絕對!他說了要等自己回來的。


  赤蓮一想,立即翻身要下馬,卻立即被淩空點了穴道,她被困於一禺,動彈不得。


  “你做什麽!你給我解開!”


  罌粟翻身上前來,將赤蓮臉上的麵具扯了下來,露出一張驚慌的臉來,毫無起色的蒼白的臉。


  “罌粟姐姐,你不能這麽做,你把穴道給我解開,我要去找他!”


  罌粟不為所動,她眼尖,卻見到了那已經發紅的鼻尖了。


  罌粟是要哭了?


  孤涼的聲音夾雜著顫抖,罌粟沒有去掩飾自己的情緒,一邊說,一邊去解開赤蓮那一身標誌性的緋紅衣裳,給她套上了宮娥的衣裳,不引人注目。沒有人會對一個宮人注目的。


  “宮主,罌粟今日,這是最後一次失禮了。”


  赤蓮知曉得了她的意圖,慌了——罌粟要代替她身為玄冥宮主的身份。


  “罌粟,本宮命令你,你趕緊停下。”


  罌粟依舊不為所動,眼前掉下的淚珠兒,卻出賣了她。


  “從今天起,再無赤蓮一人。”


  她這是要光明正大地違背命令!


  赤蓮還想要說些什麽,又被封上了啞穴。長了嘴,什麽都發布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罌粟,眼眶裏頭靜默地掉下眼淚,一雙被眼淚洗過的眼睛,漸漸紅了。


  “以前迦冥宮主將我的命救下,現在是宮主你在滇區將我整個人救下,今日罌粟已經沒有什麽能夠來報答你與迦冥宮主的恩情了。”


  罌粟抽泣了一聲,立即哽咽住。眼淚淌出,順著麵頰,滑下腮骨。


  赤蓮想張嘴說話,不能。想搖頭,也是不能。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罌粟那攜帶著淚水的眼,想往常一樣笑著,溫柔的笑眼裏麵,蓄著毅然決然的眼淚。


  “這是我唯一還能做的,為了你,也為了迦冥宮主。”


  罌粟伸手穿上了那一身鮫綃衣裳,將金質雕花麵具覆在臉上,抬頭看赤蓮,笑意深重,濃在眼底的,除了淚,便是心滿意足了。


  “莫子鳶,此生,保重。”


  赤蓮陡然間睜大了眼睛,看著罌粟抬起了手,透過自己的麵具看到,她仍舊在笑。罌粟將千裏掉了一個頭,一下揮下,劍身啪的一聲打在千裏的屁股上。


  撂起四隻蹶子,千裏往來時去,往生處歸,

  從今日起,世間再無赤蓮。


  不是再無莫子鳶的赤蓮,而是玄冥宮主赤蓮,罌粟要代替她死在整個江湖的眼前。


  ——罌粟,你這輩子怎麽能這麽狠心。不管是對誰,你都狠心到了極點。尤其是你自己。


  一個身影跳下玄冥宮前的火坑裏頭,火舌哼哧一撲閃,將那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燃燒,身上豔紅鮫綃立即被火舌啃食一盡,麵上覆著的金質麵具,哐當一聲掉下,永遠留在了玄冥宮。


  而這世間,再無玄冥宮主——赤蓮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