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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終大結局(一)

  這一年的春節,整個江湖,一片落寞。


  誰都不曾過得好。


  知潭坐在覆滿雪的庭院,看著滿目一片雪白,想著那個曾經如雪一般的少年,這些年來一步一步,他是看著走過來的。單單純純的性子,將來會如何,他已經無法預料。丹書閣主隻是一個人,隻能看到別人的過去,卻預料不了未來。


  石桌上的爐香嫋嫋而散去,驚破雪花,化成一股水汽散開去,


  “是時候收拾收拾,與人收屍了。”知潭攏了攏蓋在腿上的狐毛毯子,看向進入庭院的門——今年他不曾來了。


  ……


  玄冥宮中,大雪蓋滿宮中的每一條街道。


  玄冥宮的天,從來都是壓得很低很低,灰雲壓宮門,豔紅的簷燈,燈光透過燈紗落在雪上,奪目驚心。


  雪衣站在主屋門前,舉目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今年宮裏寂冷,不曾放煙花,宮裏除了那個喜歡風流的宮主,也便以前剩下一個慕清歡有興致去玩玩,可是今年,誰都不曾在宮中。


  落寞,宮裏每一個街石之上,眼見著,一寸寸,皆是無人落寞。


  雪花一片片又開始下了起來,他伸手去接上,融化在手心,回頭一見,擺在主屋架子上的婚服緋紅在眼,可是卻不曾有機會穿上。


  手指凍得癢了起來,那是年前生的凍瘡。雪衣想起自家宮主從來都是懶為主,她一個在外的定然是寧願懶,也不會去多給自己禦寒的。


  “蓮,你一個人在外麵會冷嗎?”


  ……


  竹舍門前,枯朽滿地,上麵蓋滿了晶瑩泛白的雪花。


  赤蓮攏了攏身上的裘衣,泛著驚涼。今年的天冷得比起尋常,更甚許多。今日來江湖裏麵突然間沒了別的聲息,就像是真的在安安靜靜正正經經地備年貨過年一般。實則背地裏麵拿來的消息,卻不知道裏頭是在搞什麽鬼。


  這越下越大的雪,這越來越深的怨念。


  因為被她大麵積動手的江湖人士太多,那也不過是以往對莫家下手的人太多了罷。一片人心惶惶,一片盡是慌亂失措,開始有動作了。玄冥宮外的手底下人已經被暗自給人動了手,不知道是哪邊人下的手,可是卻一定是不安好心。


  來年,世道大亂。


  這是篤定的。


  可是宮裏的雪衣無人在身,外麵的人無衣相伴,終究因為這些不壞好心,白白將在一起的日子剪短了。


  世道逼的人,她在其中,不想遠離江湖的雪衣,也一並牽扯到了其中。


  “我想你了,你可是知道?”


  ……


  鍾鼓塔前,人群紛紛鬧鬧,往來雜雜。在塔上燃放的熱鬧非凡的花炮,一響震破一片天空。老人小孩今夜一道守歲,臉上映著花炮的紅光,紅紅火火,開心地守著來年。


  一個孤瘦堅實的人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頭上帶著風貌,背上背著一並裹著黑布的劍。


  一雙狐狸般的眼睛,深沉警惕,看著人群,不曉得下一波追蹤他的人又在何方。


  慕清歡不明白江湖上麵何日來的關乎自己何日做了赤蓮男寵的流言蜚語四起,他最初解釋過,適得其反。玄清莊那邊是拖累不得師父的,一夜暗裏無星子,他在玄清莊門前跪拜三叩,正式離了莊中。


  複晟站在暗處,慕清歡不知道,自己師父暗暗流了兩行老淚。


  看到那些追蹤自己的人了全部都是一整套各色統一的衣裳,他就算不認得人,也知道這是所謂名門正派的弟子。


  曾經赤蓮告訴過他,要想辨別這些人,就去看他穿得什麽衣裳,隻有那些峨眉崆峒的人才會偷懶給弟子背上一套一模一樣的,人太多了,不大好沒人都去一套。


  說起赤蓮,他後來相透了,那一定是她臨走之前下給自己的套子,才會把一張大票子扔給自己。那不過是她難能一見的愧疚心在作祟罷了。


  可是,慕清歡知道自己這個念頭出現時,第一個想的,卻是暗喜。


  慕清歡一路奔走,一路逃亡,更在一路尋找,尋找她可能回去的地方。赤蓮是他最喜歡的人,她是唯一知道他身世的人,說什麽他都必須要找到她。


  他又想起她說江湖變色,將之易主,那尋找她便刻不容緩。


  “你一定要等我找到你,你別出事啊。”


  ……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很晚,一隻小白鴿從城裏麵飛來,落在了竹舍前頭。


  一隻手輕輕拿起了那一隻小白鴿——又有消息了?


  赤蓮心裏有些驚異,因著平日裏都是三日一進城,天涯那邊也是三天一度傳遞消息給中間接頭人,何故這才不過隔了一天,城裏就又有了消息?


  事關緊要吧,赤蓮披上了衣裳就往城中趕。


  中間接頭的是一個平凡的中年漿洗衣布的婦人,當然這不過隻是一個掩飾罷了,是天涯找來的靠譜的人,喚名為付四娘。


  付四娘並不知道赤蓮的真實身份是什麽,隻知道上頭人要送消息的對方,一定是一個身份高得無法去猜測的人,她麽,應當便是為了她上頭的人來取消息的吧。


  因此,付四娘見到門前那一個小小弱弱的聲影出現,閉了閉眼,神色如常。


  “四娘,為何今日又來了消息?”


  正在漿洗衣裳的付四娘走進門去,一邊走,便一邊聲色帶厲地說道:“這上頭的人要辦的事兒,從來都沒有準頭,我勸你也少問,不然何日腦袋下來了,也是自己活該。”


  赤蓮抿嘴笑笑,不同付四娘解釋她上頭已經沒有人了。


  “是不是宮裏出了什麽事兒啊?”


  付四娘回頭的眼神一下子尖銳起來,“叫你別問你還要問,要不要命了!”


  她的語氣很是緊急,赤蓮隱隱察覺她是在怕什麽。


  “趕緊回去吧,別在我這裏多待著。”


  赤蓮蹙眉——今日倒是奇了怪了,為何四娘會這麽急著趕人呢?而且,消息來的日子也不對。難道,四娘被人操縱了?

  人獨身在外,便不得不防著。


  赤蓮狐疑地從她手上接過信箋時候,特意長了個心眼,那上頭又天涯做的不為人道的小印跡,便是天涯了無疑。還在怔間,四娘卻開始推攘她出去。


  赤蓮多好奇地看了看四娘一眼,眉宇之間,稍覺不對勁。


  城郊過去,往外東行十裏,那一處,名叫長陵坡。


  赤蓮知曉得或許是有什麽事兒,便在半道上將信箋拆了開來。


  “宮裏是出了事兒了麽?”天涯的消息有些模糊,並未曾道明,像是在含糊其詞,掩蓋著什麽東西。她疑惑生愣,早在先前深秋時節裏聽到了慕清歡如今是赤蓮心尖尖上的男寵,整日寵得不得了的消息之後,她就知道許多事情已經是罌粟兜不住的情形了。


  可是一到入了隆冬之後,整個江湖就如同別冰雪封住了一樣,什麽消息都沒有,各處都是在安安分分地備年貨過年一樣。


  可越是沒有消息,那下頭暗地在做的事情,就越是讓人摸不清準頭。


  事態越來越嚴重了呀。


  赤蓮算了算日子,自己散功已經許久了,她手上的黑點子已經漸漸消散了去。可是,卻遲遲不見恢複。


  涼風輕輕一割,如同小刀一樣,刺痛了手上生出的凍瘡,有些癢,也帶著些疼。赤蓮抬眼皺眉間 ,驀然一驚——竹舍前麵,一人背對著外頭。


  玄色黑麵,一把沉黑的劍背負在身上,堅挺俊捌。


  赤蓮明白了今日為何付四娘會那麽反常了,因為她上頭的那個人來了。玄冥手底下人如若嘴裏沒門,他就一定命上無路可走了。


  一腳深陷入夾雪的泥坑,一聲踩響,天涯轉過身來,“宮主。“


  “你怎麽會來,”赤蓮質問道,看著天涯的神色,憔悴得很,知道情態不好,問道,“宮裏出什麽事兒了?”


  “暫且相安無事。”


  “相安無事你還來?”


  天涯皺弄著眉心,想了好幾番,才將措辭整頓出來,“可是我覺得底下有事情不安分得很。”


  “哦?”赤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天涯既然出現在這裏,就一定出事了。


  “是長老們,”天涯不善於說話,木訥地一板一眼地交代,“宮裏長老們好像變了,至於具體是在哪兒,我也說不清楚,我感覺他們不同了。素日裏不曾去與長老們手底下做事,我也說不清楚準頭來,所以出宮找你拿主意。”


  天涯雖然人是一個榆木愣子一樣,他對許多事的驚敏程度不亞於雪衣的,他說的長老們變了,就一定是又哪兒除了差錯了。


  “是病了還是被人下藥了麽?”


  “不曾,宮裏飲食我在管,不會的。”


  赤蓮心底一算計,便道:“那你趕緊回去,剩下的事情,你聽我的安排。”


  天涯異常堅定地搖搖頭,否決。


  “宮裏的事情我也已交給了罌粟,副宮主也交往與她,不會出事,你受了重傷身邊沒人,我不能走。”


  一板一眼地交代,一本正經地拒絕。


  “算了,我拗不過你這個沒情感的人。”宮裏交給罌粟倒是不會出什麽大差錯,便也可以稍微放下心。反倒是天涯,他是個一根筋的人,如若把他執意要趕回去,他指不定在這一帶哪兒留下來了。


  天涯是認準了事情,就一定一根筋捅到底的。


  “現在情況特別嚴重麽?”


  “不清,我手中得到的消息是尺舒已經開始在下頭有動作了,而且,”天涯一頓,“有人在往這裏靠過來了,宮主你的處境太危險了,我不能留你重傷在外。”


  天涯表情異常堅定,一雙黑墨色的瞳子,麵上盡是堅毅,和殘忍的拒絕之像。


  赤蓮幾番不忍,腦海裏麵想著那一張時常都留著狡黠暢快的笑的一張臉,他永遠都是那麽善良單純,可是事到如今,那一步永遠不想走的棋,早已經在出宮時候就安排的後路,卻不得不啟動了。


  心裏萬般自責,也萬分苦惱,卻躲不過現實處境際遇。


  “天涯,你幫我去找到清歡,”赤蓮看著玄清莊的方向,眼裏痛楚,“留意他的行蹤,不要出現。“


  天涯縱有不解,已有不忍,亦點頭,“是!”


  ……


  慕清歡東瞟西瞧,眼神一蔑,看到了幾個穿著皆是一套的人,不用多想,便知道那是某一個門派的人,在躲在她背後一直跟蹤著。


  細看已經將人甩脫了出去,慕清歡拉了拉衣領子,裹上風帽,閃身一躲,躲進了一家小小的麵館子。


  “小二,來一碗陽春麵,加肉,一定要加肉啊。”慕清歡說著便依約覺得自己涎水淌在口中,口齒生津。


  小二臉色微微動容一陣,點頭下去,“好嘞,客官稍等。”


  外頭突然一片昏暗,慕清歡抬頭一望,進來了幾個衣衫普通,但是胳膊上麵的肘肌卻極是顯目——嘛,這些都是練家子啊,在他兩桌之邊坐下。


  麵容不說善,也說不上不善。


  慕清歡知道這些不是朝他而來,放下心來,摸了一摸下。


  拿出筷子,齊齊一對,他夾起了一筷子陽春麵,有些驚異——說好的加肉呢?

  熱騰騰的氣落在口中,生燙。


  那邊傳來了一個聲音——你們聽說了沒,最近江湖上傳出了一個消息,說赤蓮在外頭,聽說不遠。


  慕清歡一愣,舌頭被麵燙了,他卻忘了掙紮一下,任之生疼。


  “聽是聽說過,不過我卻聽說了那是哪個魔頭子的計謀呢,那有人說是出東門外十裏處那什麽長陵坡的地方,好像是見到了赤蓮。”一個粗獷的麵褐色的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不過我認為信不得,魔頭赤蓮生性多疑不說,怎麽可能一個人在外頭,肯定有詐。”


  “老二,這話可是從上頭下來的,按著理兒來說,沒那麽多假的。”


  那個被稱作老二的人啐了一下,“那魔頭子前些日子部署下的人那麽多,殺了我們好多個兄弟,有那種本事的女人,那麽惡毒,殺人如麻的,就算她是一個人在那一個地方,誰知道沒有詐呢?”


  其餘人點點頭,“說得倒是不錯,那個女人卻是部署下的人都是狠,我們已經好幾個兄弟就是這麽折了的。”


  另一個悶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來,“不過,上頭暗地裏麵來過一句話,赤蓮受了重傷了。”


  慕清歡手一抖——她確實是受了重傷了,外人怎麽可能得知的?

  “那個女人生性多疑得喝,肯定不可能讓人在外麵跟著的,我看那個玄冥大護法啊,早就有了篡宮奪位的心了,這個消息傳出不久,就有人在江湖上麵看到了黑夔龍天涯了。”


  眾人一頓沉默,思量著那話是幾分可信在,卻都不敢去貿然行動。


  慕清歡將口中的麵吞下,不動聲色——既然這裏出現了赤蓮,那就一定要去找一找了,不管是不是能找到,這是他唯一可能尋到的方向了。


  他狼吞虎咽了幾口麵,幾個男人的話都沒能聽得進去。


  一擦嘴邊的油星子,結了賬。


  方走到小麵館門口,一聲爆破之聲響在天上,嚇得慕清歡腳步一個怔愣住,看了看天上,餘留下一朵桃紅色的花炮在天邊,徐徐一陣黑煙。


  他不見,離她兩桌遠的男人臉色齊齊一變,手下一瞬間摸到了自己的兵器上麵,卻被一把玄黑的劍按下去。


  慕清歡查看了四周地勢、人勢,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走東門,出行十裏去。


  城門外,十裏處,長陵坡。


  慕清歡看了看那一片坡,歎聲道,“若是像往常,她是不會委屈自己走這麽難走的一個個坡的吧?”


  懷疑歸懷疑,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泥濘難走的坡路——就算可能是無功而返,但是他還是要去,這是唯一能夠找到她的幾乎,他一定不能失去。


  ……


  城中,小麵館裏麵,五六個中年漢子看著桌子上麵突然擺出來一把玄黑的劍,齊齊望著那黑麵的人,這個黑麵人瞧誰都是殺父仇人。


  “宮中出事兒,你們立刻趕回去。”


  五六聲“是”一道,其人皆已經不見了。


  那全部都是玄冥宮“斂劍樓”一樓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在即將來的一場風雨裏麵,趕到風雨中心處。


  那一朵花炮,是有人在宮裏發消息——宮中有人入侵,所有在外的玄冥宮人,全都得回去。


  可是他是玄冥宮人,他卻必須要鎮守這方。


  天涯抱劍走到麵館門口,沒走一步,便查覺某一處不對頭。


  突然間城中不知何處竄動的許多條人影讓他警惕起來——不好,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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