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林中叫聲（一）

  錦玉穀，是夜裏，正聲聲悉悉索索，一陣微響。


  二更入盡，赤蓮睡意迷糊間，驚覺而起，聽到了一陣聲音，她躺在木板上，立刻醒了，靜靜凝神去聽周遭時候，除了一陣悠悠綿長的呼吸，其餘的聲音……特別怪異。


  她有些摸不準——她聽到好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地上爬一樣。


  她確定是沒有聽錯那聲音，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掠過腐朽木枝葉，那爬動的身軀，正輕輕擦動葉子的聲音。


  赤蓮陡然間便睡意全無，輕輕地掀開毛毯走到吊腳樓的窗旁，偷偷開了一個小縫，那林中外頭有霧，見不分明。


  “瘴氣麽？”林中會有瘴氣，並無奇怪之處。


  可是一座沒有半點生氣的村寨，這突然有了聲音，還是什麽東西在地上爬行著的，那就是打心眼子裏頭的一陣發涼，背撐得僵直，赤蓮清楚地察覺到背脊上，一陣陣寒意從四肢襲來心裏。


  臨風，當夜裏，正秋風呼嘯；瘴霧，蕭瑟起，唯迷眼迷心。


  那夾帶著迷霧的濃瘴氣漸漸從遠處逼近而來，盡是濃白的瘴霧裹挾在月色裏頭，格外顯得幽深又透露著異端，又裹挾些悲戚的氣息，迷迷蒙蒙一片，任是眼力佳好，她也不易見得清楚情況。


  伸手扒了窗紙，欲要往外頭多仔細瞧瞧的時候，這時候在耳旁，忽然有了一陣呼吸聲音，赤蓮陡然一驚，袖中針比她人動作更快的，便已經出去了。


  一陣橫力，那一柄針尖，不多時就被鉗住。


  ——竟然是紅玉！


  她微有懊惱，自己被這外頭的東西迷住了眼，果真就是一道符咒迷住了心，就連紅玉何時出現在身旁的，了無察覺。


  赤蓮正想與紅玉說話時候，突然間一陣窸窣之聲，在窗前底下的木板，一刹那而過，那一刹的聲響在耳間，一掠過，帶起了陡然間騰起的狂蒙心跳——


  咚——


  咚——


  袖中針在不知道什麽玩意即將走下一步路上，陡然間打出去，卻被什麽東西擋住，生了阻滯，白霧濃瘴裏頭，擦了兩粒子火星，隻見針尖給打得遠了，偏了最初要打的地方，錯落開來。


  “這……這什麽玩意兒啊！”赤蓮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隱隱作抖。


  銀針由銀子所打造的，摻不得半點假的，細細銀針，就算是石頭，混上三成內家真氣，便是隨意釘穿的。這……這個，這個鬼東西，竟然將針扶偏了別的方向去！

  ——怪物！果真是怪物！


  銀針你可被收回，她手觸摸道那針尖發著燙，還帶著被那東西摩擦之後特有的磨砂粗糙感覺。


  沙——沙——


  ……


  這時候，前些時候掠過過道場外的那一陣窸窣之聲，也突然間消失了，像是在哪裏停下來了。


  它，要進來了麽？


  這種時候，該做的，永遠都不該是束手無策，而是，一刀揮下，管他是鬼是佛！

  赤蓮抽出“天鬼刃”，毫無聲息地落在門前，刀刃，輕輕往門縫中出挑，略微，咧開了一條小縫，寒風，就猛然間夾帶著猩風，襲上來！


  赤蓮額間的冷汗，吧嗒，沿著額角間，掉下了額頭，落到一半，怕落出半點聲響讓外頭的東西察覺到裏麵人的位置，她已然伸手接住，那冷汗沁涼沁涼的，滴在了手心。


  原來，終究是會緊張的啊，她有些自嘲。


  赤蓮再是拿刀挑開門縫，觸耳趴在窗框之上，耳裏聽著門外的動靜，悄然一片，那是一陣何等詭異之事！

  忽然之間，一陣清越之音，在一邊荒寂無聲中，從天盡頭那邊傳來，不知是何處，那聲音，赤蓮靜靜聽了一會兒之後，額頭上的冷汗，越凝越多，無意識地伸手一擦，盡是一片沁冷。


  ——那聲音，不是任何一種樂器所發出來的，像是，一個女音的尖叫聲！

  還未有從那像是女聲尖叫之音中走出來，那一門之隔的聲音，又悉悉索索地響起來，她欲要一把掀門而暴出，聲音，遠遠離去。


  劃破一片霧瘴之氣，許許多多的東西重新隱在了白毛毛裏麵。


  赤蓮開門跳出之後，一片瘴霧在眼前，別無其他。


  隻留有，一絲糜爛腐朽的腥臭味道。


  那一身聲清麗的女尖音還沒有停下來，赤蓮想要去一探究竟，便踏開了步勢起身飛了一半，卻立馬被紅玉伸手攔了下來，“你做什麽？”


  赤蓮急道：“我要去查查這裏麵是怎麽回事，裝神弄鬼之輩，殺人滅口之徒，不能讓她多加禍害無由。”


  紅玉差點沒一巴掌給她丟過去，隻是蠻橫地把人給拉回去呢。


  赤蓮急了，有些生氣，“做什麽做什麽！紅叔你別攔我！我要是現在丟了線索，又得耗費時辰，紅叔你別像個小娃娃一樣擾我的事情。”


  “老子不管你，你怕是要翻天了！”紅玉一激動，家鄉話都飆了出口來，不知是何籍貫的人。


  僵持著，無人鬆手，互相瞪著對方看，目光之間，烙人的情思在，兩個人一個都不肯放手。這一陣冒然的鬧聲響，把雪衣和清歡天涯幾人都弄醒了，全都出身而來，看看兩人究竟是扯什麽皮。


  而巧在他們醒之前，那一陣女聲響，厲聲忽然而今，人清醒之前，便已經全然消失了，任何在一片聲響前的寂靜，這時候全然都是回來了。


  現在還想追究那夜半的躥響的爬物，那一聲突然傳來的女人尖叫聲，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