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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從長計議(二)

  暗光燈影之下,寂寞疏窗之前,清風傳話入耳,頗有些,不順心。那是“布衣穀”的寨民在舉行一個接待之禮,穿著最傳統的服裝,寨民圍在火把之前,一圈圈地圍繞著跳著舞蹈。


  “外麵寨子裏頭像是熱鬧得很呐,大祭司,你不出去主持大局嗎?”


  赤蓮正吃著寨民送來的那一疊青葉糕點,看了看外頭,滿是燦爛盛火在外間,很是惹眼。而那個本該在場的大祭司,此刻卻與這些中原來人,都窩在一坐小木樓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塔昆漢話說著實是不好,每一次他要說些什麽,都要思索上許久,才能把他的意思,大致表達出來。赤蓮覺得有些累。她實在是聽大祭司那晦澀的漢話無能,轉移了話頭。


  而此時許是去了隔壁村寨尋些什麽故舊東西的罌粟,卻還沒回來,隻能這麽應付著大祭司。


  “大祭司,”赤蓮聽著著實費力,便出聲打斷了他,已經大抵是明白他的意思幾何,不過就是讓一幹人等早些動身,便能早些還寨民們一個安寧之日。


  “我說,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我且問你一聲,你讓我們去殺了她,可真的隻是為了你的寨民麽?”


  大祭司臉有些僵,映在燈火下的褐色皮膚,稍稍抖動著。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你這麽急要我們動手,是因為真是死人了,還是因為你的地位即將不保了呢?”


  赤蓮昨日便在猜想塔昆究竟是會為了什麽原因,才會與初見一麵的中原人,便有定下合作的意向呢?


  說到底,便是二字,利益。


  或許塔昆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益而來。


  不過這個利益,除了他冠冕堂皇的為了一個村寨的存亡,也應當還有他自己的意思的。赤蓮猜想他見過那個女人,想來,關係也不會多生疏。


  她記得以前雪衣說大祭司身上也有一股子極為淡的水銀腐屍味道,正是他在同裏夜晚裏聞到那個味道。肯定是有瓜葛的。


  所以,塔昆難免不是那個人的合謀之人。不管是當初的隔壁村寨受到了滅頂之災,還是如今的少有人已經被慘殺死,而且那些死了的人死相甚是慘,她猜測塔昆或許都有一份逃不了的罪責的。


  而如今塔昆開始尋求外鄉人的幫助,極有可能的是,他的位置受到了那個女人的威脅,亦或是因為死亡開始擺在了寨民的麵前,他們便開始懷疑這個通達神明之意的大祭司,到底是否能夠帶他們走出這個災難,所以便開始對這個大祭司產生了猜忌,不再服服帖帖,心甘情願地聽話了。


  所以大祭司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把那個人殺死,少了人脅迫,也多了寨民信任,這麽殺了她來謀求他自己的私利,倒是能說服人的,哪怕他的本心,是為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無論是哪一樣,大祭司都不能坐以待斃。


  在這種地方,有神權的旨意,才是真的是橫著走的,人都不願意舍棄擁有的高高在上的地位。


  眼下又逢著外鄉人非要入“布衣穀”辦事,要想在此處站得住腳跟,就必須得要神明的認可。所以,大祭司才拿出那個條件來引誘入滇的人,好來個借刀殺人,又或是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戲唱唱。


  這些用心都不是什麽好的,不過,那畢竟是“布衣穀”的事,外人不能幹涉。赤蓮隻知道自己要入得裏麵去,就少不了要與大祭司合作,誰管他的用心何在。


  不管他是拿著哪般想法,對於赤蓮來說,都是不用在意的,就算此處有什麽東西是大祭司身後一直隱藏,在危要時刻拿出來保人一命的東西,都隻是砍了便罷,不同誰多言,亦是無需多言,隻要眼下大祭司隻是安安分分地要奪回他的那份權利,不把他那個鬼心眼,打到了入滇的玄冥尺舒二方之上。


  大祭司沒有說話,隻是眼神越來越發得陰瘮,在如豆燈火下,更是顯得有些惡毒。


  “大祭司,你我是合作關係,你私人的事情我不會去多管,隻是大祭司還請得明白一件事情,人,我們是會殺的。可是人,也是我們去動手殺,大祭司你方還是莫要插手的好,否則中途出了什麽事,就不見得最後結果是什麽了。”


  塔昆已經隻是看著赤蓮,在慢慢明白她所說的意思,沒有回答。


  “大祭司你應當知道那個女人不好對付,若是我們也像許多年前的那個中原人一樣入了裏麵就再也沒出來了。那時候誰把這些人放進去的,她是知道呢,還是不知道,恐怕大祭司還得多去掂量掂量了。”


  塔昆臉色未動。


  “那時候到底是把‘布衣穀’一道給弄沒了,還是要血洗整個村寨,我可就不好說了。”


  塔昆點點頭,雙手合十,放在心前,像是在懺悔一般。


  “我們做事知道我們走的路數,大祭司你就不要多攙和了。”


  塔昆依舊點點頭,知道了利害,他果真是不敢多加催促的,雪衣在一旁看著他的神色,一直都沒有出聲。赤蓮與他眨眨眼,這個人,算是唬住了吧。


  “如此這般,大祭司你須得給我們備上防此處蟲蛇之物,以便我們進去。”


  塔昆聽明白之後,便立即喚來了人,吩咐一陣,寨民便下去準備了。


  一簇小小的燈火靜靜燃在沉黑的夜裏,遠處,尖尖風雨塔樓處,盡是高高堆起的火花,一簇,火舌若要躥上天一般,猶如一條翻飛的騰蛇。


  大祭司攜著所謂的神明送下來的保護神,走上了塔樓高台,下頭,哄鬧之音,悄悄沉寂下來,許多雙眼睛,都滿是崇敬感懷之意,一雙雙淳樸真誠的眼睛,將這些人表達感情最原始的方式,送到了幾人的眼裏。


  赤蓮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忍心得很,這麽多眼睛瞧著呢,裝什麽救世人水火為難間的人,滿是扯淡,將來到底:布衣穀“會發生什麽,她一點都不能保證。


  承載了他們最心心念懷的念想,最後,既有可能是一場空,夢幻泡影罷了。


  可是卻還得拿著一副樣子去騙。


  什麽人呐,看著他們那種真摯的目光,與外頭那些心機沉在眼底的人,一點都不同,她站在高台之上,滿是一聲重擔坦然就壓在心裏,往下壓去。就連輕輕呼吸,也覺得苦難。


  “這就是負罪感啊?”她問自己,依舊是個沒答案的主兒。以前那麽多年了,不管是何時,不管是手下多少孤魂鬼怪了,其實都不曾有過這種想法的。


  因為那些人該死麽?是啊!所以眼下見到了真正心懷善良的愚昧人兒,才真真切切地有了擔負罪責的感情。


  可是卻不能不去騙,不給他們一個簡簡單單的希望,怎麽在將來那或許將暗無天日的時候,予以心裏還尚留的最後一絲亮堂之光。


  這個騙,果真得去騙。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慕清言教她說過的一句話——世人往往騙人呢,不是因為樂意去騙,而是不得不去騙。


  所以慕清言心甘情願地騙了清歡十八年,讓他自認為是一個孑孑煢立天地間的孤獨人。


  果真是如此,所以現在隨隨便便就能與人扯謊,就是當初他沒教對。赤蓮於是這麽就不要臉的把責任推給了地下安然躺著的前代宮主。


  不知大祭司與寨民們說了些什麽,隻聽得寨民們呼啦啦地震叫起來,舉著手,舞著蹈,圍繞火篝,跳著“布衣穀”世世代代傳繼的舞蹈。


  “他們對這個事兒很是看中,”雪衣站在她耳旁邊悄悄說道,“平日他們的衣裳是那白色袍子,今天卻穿著鮮豔的朱砂紅色,他們崇尚火,圍繞火圈子跳舞,我記得許多地方便是隻有特別大的喜慶事才會做這種儀式的。”


  確是,他們愚昧,又單純得很。


  開始可以不顧著性命與外來人拿著農具來對峙著,但是一得到了“神明”的考驗,便能拿出最崇敬的禮儀來對這幾個人。


  赤蓮越來越覺得自己,心裏負罪感漸漸加深。


  雪衣都看在眼裏,他能懂她,她這麽久來都沒有發現,偶時她一個小小的勾手指,輕微的轉眼,他就能明白她是高興了,還是厭惡了。她一伸手,就知道她是要牽手,還是要打人。


  雪衣輕輕攔住了她的肩膀,稍微隱在了火照不到的地方,捏了捏她的肩膀,說道:“不要擔心,一切隨安便好。”


  赤蓮一想,這是他說過許多百無一用,卻極是能夠撫慰她心裏不安分的話,如今遠遠在宮外,就忽然間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了,不知何時,還會對他的話,都產生了依賴之情了。


  看來今日早間他說過的那些話,果真是對自己的壓迫力不小,不願意像往常一樣與他嬉笑怒罵了,隻想好好的,就隻是好好的過日子。


  可是日子,終是不好過的呀。


  “對了,”赤蓮抬頭看著雪衣,心裏有些慌,“我在人群裏麵,沒有看見那個大黑痣。”


  雪衣眉頭一擰,淺笑收斂了住,眼裏滿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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