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那個女人
大祭司塔昆一個人入得神廟，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身影。
“來了——”女人的聲音已經變了，嘲哳喑啞難聽，就像是老得快死了的人。
大祭司還記得那個時候他見到的那個女人，早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秀美清恬的女人家了——一身落落破破的妃紅色衣裳，已經將她整個人，全部都換了。
她的眼神，早就不是先前那個為人和善，而是透露著妖氣的沉重。
那個女人是來做交易的，大祭司腦海裏想到的是這個。
說是交易，其實更像是一場脅迫。
沒多走兩步，鬼影一樣地落在他背上，大祭司一沉，不料就這麽落到了別人手裏。
塔昆的脖子上給架了一把青鋒湛然的劍，女人說：“若是你還要保住你大祭司的位置，就不要說任何話。”
那時候大祭司還不懂一點漢話，不明白何意。卻是將她的那些話，每一個字，全部清清楚楚地記在了腦子裏頭。
那個女人的意思便是，是她抓走了那些小孩子，至於做什麽，她沒有說。她還說，若是塔昆敢說出去，這邊的村寨也就是下一個沒有了小孩子的村寨。
女人手上滿是鮮血，破破落落的衣裳上，是各式陳舊已經幹涸的血，還有今日新近的血。那個味道在此處這麽濕氣淋淋的地方生長，讓人作嘔，還有她自帶在身上的那股子腐朽陳屍味道，塔昆那時候差一些都沒忍住，給一股子氣息逼暈過去，衝入腦間的腐屍爛味，的的確確是格外不好受的。
塔昆那時候不小心碰到過她的手，卻是濕冷一片，硬如冬天被掩埋了好幾年的凍土，就連露出來的脖子，都像是凍了好幾年的凍土。
塔昆就知道她是所言非假的，她既然能夠把隔壁村寨的小孩子全部抓走又殺完，肯定不會在乎這邊的小孩子。小孩子都是無辜的，在她眼裏，所有小孩子都是一樣的，該拿在手心一把捏碎的，沒有半點價值。
他沒有辦法，除了那個女人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之外，況且他眼下還被脅迫著，還有“布衣穀”的將來，他就算不願意答應，也必須答應。
這麽一答應，就是受了一輩子的鉗製。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久遠了，大祭司都記不清楚了，隻知道，一日，臨村寨的人全部都死了，具體是怎麽死的，回來稟報的人，說是麵目發黑，像是被蛇咬死的。
奇奇怪怪的，此處的蛇多，可是擅於弄蛇的人也不少，從小在深林子裏麵長大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如何躲避蛇，又怎麽去抓住蛇？
眾人驚異，覺得事事古怪得很，大祭司應當是明白是那個女人動的手。為了不讓災禍傳到這裏來，卻說那是瘟疫，那是天神降臨的災難，是他們一村人命中的劫數，隻是，他們誰都沒有能逃得過去。
也就是這個時辰，大祭司見到了一個非要進山林子的漢人，那個人，就是慕清言。
大祭司那個時候寄希望於那個年輕人身上，隻有以中原人的功夫，才能去對付中原人。慕清言倒是一心想要進去，加上他也真沒聽懂那些話，大祭司的漢話說得比現在差很多，他也什麽都沒明白，也就隨便糊裏糊塗地一答應，就入了隔壁村寨。
隻是在大祭司的眼裏，慕清言進了隔壁的死亡村寨，就再也沒有出來了，他不知道的是慕清言那個一心隻要回宮的人，怎麽會給這些根本無法交談的人打個招呼。
塔昆覺得一個異鄉人死在了這裏，不能讓外人的屍體淪落在異鄉，便壯了膽子帶著青年漢子入了隔壁的死亡村寨，可是令人詫異覺得心裏發毛的事出現了——
本來應該是死屍遍野的村寨，卻是什麽都沒有。
連那個異鄉來的中原客也沒有。
所有人全都心裏頭崩潰在隔壁村寨的邊緣，不敢再進一步，說那是神明降下的旨意，一如此境地的人，就是中了死亡的咒語，再也出不來了。
大祭司知道應當是那個女人搗的鬼，以為是她殺了進入了那個村寨的人，心裏也是特別害怕的，帶著人就匆忙回了“布衣穀”。
這麽多年了，確實沒見著有出現過什麽事兒，所有的寨民都以為神明已經不再發怒降罪於人了，直到近來，又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這一次，不再是小孩子，也有大人。
當有人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脖子處被咬了一個特別大的口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食了一樣，全身的血液都沒有了。
整個屍體都是慘白、幹癟著已經毫無人樣了。
說道此處，赤蓮忽然間想起了那時候在雪家宅子裏頭見著雪衣他父母的骸骨，也是頸子上有個特別大的致命之處，連頸椎骨，都是給咬碎了一大截。
——這兩者間，可是有什麽聯係麽？
“布衣穀”開始死人，爾後不多久，這外頭便又來了一行中原人。
“所以這是我們一開始到這裏來，所有人都像是對我們格外仇視的緣故了啊。”雪衣輕輕歎息，“原來是被嚇怕了，以為這麽殘忍的手段是中原人做出來的。”
大祭司點點頭，無奈聲道：“這一次，說神明將罪，行不通，民眾不信了，人殺的，看得出來。”
確實，那麽凶殘的手段，那個神明會這麽下手？若是真下了手，誰還會再信神明了？
“再這麽下去，祭司先生是怕那個女人危及整個村寨的存亡吧，所以才會放我們入寨子，就是為了借我們之手，替你們除去這個禍害？”清舒這不就是明知故問？
“是的。”大祭司用權杖觸地，一陣響音，環環震響，“不能，讓她囂張。”
塔昆的聲音雖然是發怒，但是卻沒有氣勢，轉而就用當地土話罵著人，石室裏麵盡是半老之人的老掉牙問娘聲。
罌粟省去了那些不如得耳裏頭的話，挑了一些，“他說，他們無條件為我們提供需要的住所，食物，消息，還有藥物等等，讓我們必須得殺了那個女人，不然這個村寨就一定會消失了。”
慕清歡問：“那搬家不好嗎？既然出了事情，不能反抗，那何不如逃走呢。”
雪衣搖搖頭，“這是他們賴以生存，世世代代都生活著的地方，不會輕易搬走的，這是他們的思想，輕易改變不了的，他們還在乞求著神明的庇佑。”
“我明白了，大祭司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們的呃，絕對不會給你含糊辦事的，放心，我們是說話算話的人。”這時候慕清歡倒是義薄雲天了起來，也不知道他這個脾性，又撞上了他的那本事，是好事壞事耶？
“我們會盡全力的。”赤蓮淡然地與他做了個不是特別靠譜的承諾，不敢去說些絕對的話，隻能將清歡做下的承諾上頭，圓了過來。
大祭司一抬手施禮，以表誠摯謝意。
出神廟，想對策，這是唯一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