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得知紅玉(二)
不多時,沈望舒幾步大步已經從遠處走了過來,給紅玉做禮,“前輩。”
他後頭跟著的是清舒,那人清清冷冷站在後麵,眼裏看著望舒,雙眼隱在麵具後頭,太深,隻見得黑沉沉的兩眼洞,不過那眼洞在直勾勾看著望舒的樣子卻一絲不落地丟進了赤蓮打量的眼神裏頭,嘖嘖,這倆人果真有點貓膩兒吧。
紅玉一瞟沈望舒,悄悄把頭靠近赤蓮,問道:“這就是那小毛頭孩子?”
“是。”
那個小毛頭孩子也大抵是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因著他打小就是照著紅玉的活法來活成一身浪上滄海碧波橫亂風流的不約束氣,他從小就特別崇拜紅玉,見著紅玉答了他一聲還勉強算得客氣的“後輩”之後,就活像是見著皇上的後宮嬪妃,一下子跳過那團火堆,一下子落在她麵前,揚起了一陣木灰,她坐得矮,一下子給飛揚起的木灰嗆住,歪著身子咳著,卻不防被沈望舒一把推過去,在她與紅玉留個位子出來,他一屁股落下去坐著,“前輩,不不不,還是叫你紅叔叔好了,那個,嗯,你小時候,不不不,我小時候,你見過我的,對,我四歲那年,你,還記不記得啊……”
沈望舒都激動得語無倫次了,赤蓮在旁邊一腳踹上他的背,白了他一眼,沒出息的東西!
他沒當回事,繼續拉著紅玉的袖子,扯著亂晃著,繼續解釋道:“就是,我還算著一個小稚童的兩溜溜在頭上,裹著我師父,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白隱修的白袍子,老大了那件,他又不會改衣裳,隻有一直把衣裳拖著地滿宮滿宮跑的那個小娃娃,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紅玉半眯著眼回想,他其實是知道這眼前人的身份,卻絲毫找不出與先前那個小稚童有些許相像的地方,犯起了愁,一直沒回答,最後給扯得煩了,蠻橫收回手,猶是不耐煩,“知道了!”
沈望舒這時候像是不會看臉色一般,特別高興,“那就好那就好。”
瞧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赤蓮就生了讓清舒把他弄死在外頭的念頭,抬頭看清舒,他並不望這邊,反而是沉默著望著天空,一動不動,宛若石雕一般。
“清舒,那幾人的燒已經退了,明日便能勉強隨著上路。”
清舒轉過頭來,點點頭,“嗯。”神色懨懨的,像也是病了。
“你這是病了?”
“沒。”又是簡單一字,把頭別了過去,看著黑沉的天幕。
清舒不服軟,倒是不會把這種話多答下去,昨夜他便也是如此,一個人疲憊地坐著睡著了。便也不多與他說話,把矛頭指向了沈望舒,“你給我跑哪兒去,這麽半天才想著回來,是不是在夏天你就格外春情湧動啊?”
“這又不是交配的季節,哪兒那麽多春情。倒是你,這麽多天是給逼急了吧?”三句不離下流話,這點,讓紅玉很喜歡,說,“你說的哪個是啊?”
沈望舒給他指了指雪衣,“喏,那不是,感情好得很,昨兒就在他那兒睡的呢。”
紅玉一聽,笑了,“哪兒啊?”
這脾氣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人,霎時就落到了一起去,拿出惡心人的笑不懷好意地衝她一笑。
“紅叔你多大個人了,跟他混什麽德行!”一把沈望舒扯到呢別處去,順便蹬了紅玉一腳,這老不正經的。
“到底去哪兒了,別給我打混沌去,一五一十說了,你這幾天怎麽回事兒啊?”
沈望舒上前一步,胳膊一抬,將手肘擱在她的肩膀上,“江東霸王歎噫籲噓,烏江江邊項羽血,且聽我慢慢道來。”京戲腔搭起台子,一副要裝腔作勢的戲子樣。
赤蓮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等他擺譜,“嗯,說。”
“治療那個病呢,若是要根治的話,就必得需要一昧藥材,這裏倒是有,我到處尋過沒有,便得走遠一些。我對此地不甚熟悉,得要個人去開路,否則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這倒不會。”
“清舒他是最熟悉這地方的人,那倒下的人裏麵大半也是尺舒的人,他當然答應得很開懷咯,不然你以為我還能跟一個大男人荒山野嶺去幹什麽?睡覺嗎?當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是一個挑食的人,我還等著回去之日,早早尋了我的小潭潭去呢。”
嗬,還砸吧起嘴了,“饞了還是怎麽的?”
“嗯,還真有點,知潭雖然腿不行,但是身子還是行的,你不知道他那個身子啊,比起尋常女兒家都要香軟……”赤蓮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手上的指甲縫,待他將知潭身子究竟是個什麽模樣說遍了,聽他接下來的話。
“就許你跟你的人整天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就不許我了?你這人怎麽能這麽卑鄙?”
他到頭來,終究是能把過錯全部推到這邊的,也算是他的本事。
“成,你愛怎麽饞便怎麽饞吧。”話頭一轉,問道,“你前幾日是怎麽了,許久都不同我說話了?”
“哦,因為你家公子非要來,你又攔不住,我不能真跟他爭寵對吧,再說爭這個沒勁兒的,那我還是自個悶著的好。今日若不是你主動來問藥,我估計還是不會跟你說話呢,你公子能控蛇,萬一什麽時候就喚了一條蛇來弄死我呢,不行不行,太冒險,我得留著我的小望舒,不能給蛇廢了。”
望舒還是那個格外不要臉的望舒,“我還真指望雪衣拿蛇廢了你的小望舒呢,免得你去禍害知潭。”
與望舒攀談,便是又氣又急,不討好得很,把他胳膊往下麵一扔,“行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要加緊了趕路了,今夜好好休息。”
留下沈望舒在滿天星漢之下,涼風中,回了方才的地方,拉過雪衣來便相互靠著睡下了。
滿夜河漢耀爍,清風疏朗,樹影重重,落滿沈望舒一聲青灰影,猶在背對著眾人,收了方才同她調笑的慣有笑,伸手摸了摸臉,用勁兒搓了搓臉蛋,對著頭上的月亮,清清郎朗,舒舒雅雅一個淡淡的笑。
望舒,猶言望月,望舒抬頭望舒,長風掠過長發,落在臉上,真真切切地感受著,風是從何處哪兒來的。
清風朗月,一生如夢輕薄的長衫,隨風輕揚,此番好景,清風依約見到。
——啊,好久沒這麽真切地感受到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