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石橋被攔
寅時末刻,天涯緊跟著赤蓮後頭,回頭一望長長隊伍,黑衣溜一縷水紋藍線的個人,皆是筆挺落坐在馬背上,風不疾,人不動。
天涯數點人數之後,上前告知:“到齊了。”
“嗯,我要等一等人。”
這個能讓赤蓮等,還不怎麽動氣的,隻有那個吊兒郎當、姍姍妖嬈的沈望舒,打著嗬欠,攜著他那灸針藤條小藥箱,睡意朦朧地接過小仆人手中的繩子,翻身上馬,還順帶給她笑了一笑。
“走!”
“這麽早呢,喲嗬,這麽多人,我們是要去甄家吃酒席,你生怕把他家吃不空啊?”沈望舒人還沒醒,調侃的本事倒是睡醒了呢。
“閉嘴,睡你的覺。”
果真,沈望舒一吧唧嘴兒,把眼睛閉上,任胯下的馬兒跟著千裏去。
玄冥與尺舒共同想要入滇,就得找上一個匯合點,這個匯合之處,就是赤蓮深深扼腕歎息,咒罵的那個讓自己落馬的晉城。
趕到晉城,約莫是午時了,老遠城頭外,一隊勁裝黑衣,領子上繡一輪五色月亮的人,在外頭等著。這最前頭的人,自然是那風姿優雅,一琉璃麵具於光華下流光溢彩的尺舒樓主的清舒。
他引著馬兒走上前來,道:“蓮宮主,來了?”
“來了。”
清舒越過赤蓮那一豔豔猩紅裝,看了看她人後頭,打量了一下,定眼在一個地方瞧了更久些,雖然也不過一溜茶的功夫,便挪開了眼神,轉而回到了赤蓮臉上。
赤蓮察覺他是在打量自己的人,往後頭瞧了一瞧,有些疑惑,他們長得倒不至於好看得讓一個男人多留心看幾眼。
不過,卻是除了罌粟這個女兒家,窈窕的身段,渾然冷淡氣質,立在馬頭上,銀色麵具,勾凶獸紋,就是一朵帶著倒刺的霜九寒天的梅花,冷得絕塵傲骨,坐在馬上,罌粟就是一個看人都會輕抬下巴,更是一股子不可侵的寒意,加上看不見她那一張豔若桃李春紅的臉,被麵具隱過去,餘下的更多就隻剩下冷了。
沒想到啊,這麽冷傲的女人,卻是清舒的克星啊。嘖嘖,清舒就是有些可愛啊,除了有控製欲之外,居然還會喜歡罌粟這表麵上冷倨的人,唔,征服欲望估計也不小。
不過入了滇,他還真不能就為所欲為了,怎麽著,也得聽聽自己的意見呢,否則,怎麽能讓他好過呢?
沈望舒這時候清醒得很,騎了上前來,在她耳邊問話:“就是那雜種綁了你?”
沈望舒最大的本事,哪壺不開提哪壺,哪兒痛戳哪兒。因為在外頭又不能給他罵回去,不能丟了一宮之主的範勢所在,隻能恨恨乜他一眼。
“看我什麽時候給他下個藥,讓你綁回去啊。”他嘿嘿奸笑兩聲,尤是淫賤。
“別,這近來需得著他,等回來的時候,再把他們那邊所有人都給藥了啊。”看著清舒後頭的“偷天燕子”,赤蓮又回頭看了一眼沈望舒,哪兒痛就死命戳哪兒,“小燕子啊,你看著給清舒那邊待著,要不要搶過來啊,給你做個駢婦?”
沈望舒覷了一眼她,沒做聲,不過眼神明擺著一句“你腦子給我師父毒了”,調轉馬頭,就遠離了她。
這晉城之外的一麵會見,致使後來說書人的養家銀子都多了許多,他們稱,這是兩個魔頭子的曆史性的見麵,標識了兩代魔頭子要攜手並進,相愛相殺,再相愛相殺的美好生活。
就此事很多年過去之後,江湖上依稀還傳著這一段“美好”佳話,赤蓮也隻能聽罷搖搖頭,“唉,我能怎麽樣啊,我也不想跟他見麵啊。”
兩隊人馬,經由晉城,變向西行,繞城郭,走長橋,遙遙望去,已經是漸漸高高喬木深深,今兒的太陽,也因為兩大魔頭子如此難能一見的見麵,斂了聲勢,昏昏沉沉的空寂山林,樹梢上一漏而下的昨夜露水,凝著耳力,泠泠滴在樹葉上的聲音,有些吵。
詩言道,鳥鳴山更幽,因為沒有那個讓自己心靜的人在,這鳥兒的渣渣唧鳴,倒顯得惹人生厭得很。
赤蓮撓撓耳朵,騎在隊伍前頭,那邊斷橫攔絕的山崖杵在對麵,想要過去,便得經過那連接山崖與這頭的石橋。打算讓尺舒的人入密林試個水,於是調轉馬頭,落到後頭跟望舒並駕齊驅。
沈望舒是個醫師,是那個最不得人待見的人,可憐兮兮地落在後頭,而自己這邊的人因為他是個醫師,隱隱有些個看不起。所以呢,尺舒那邊的人,也不敢當麵過來勾搭這個長得俊俏的小可憐,他一路上沒個人可以鬥嘴,所以隻能騎馬落在後頭,可憐巴巴地坐著玩狗尾巴草。
“我好想你啊,他們都嫌我話多,不識數,不識相。”還沒走到他跟前,她就聽得他抱怨,這麽兩句下來,弄得她也想回去了。
看著這人也怪可憐的,就馭馬在他身旁,調侃而道:“怎麽啊,這才多久就耐不住了。一點都不像你,像個給人丟了的小媳婦。”
“耐不住寂寞嘛,你也知道我不過二十二三的年輕人,血氣方剛的,耐不住正常,很正常。”
堪堪在後頭與他嚼舌幾句,隊伍已經到了石橋邊,便停了下來。她一時沒在意,與望舒二人正就霓紅裳勾搭白隱修二十一談說事,沒留意到前麵有些什麽情況。
猛然間,隻眼風掃到旁邊站了一個人,黑衣黑麵,背負長劍,像是看殺父仇人一樣盯著自己,天涯黑麵配上他那一雙黑瞳,灼目的眼光直愣生地看著她人,她正與望舒聊得起勁,沒多在意。
“我說,你知不知道你師父的紅褲衩是誰給他做的啊,那麽騷氣的顏色啊,定然不會是韋師傅的……”
“宮主!”天涯聲音不小,把她震回過了神,“有人攔路。”
給他這麽一嚇,她很是惱怒,一邊罵著,一邊往前頭看,“是哪個龜兒……”看到前頭的人,眼睛愣住,嘴巴打了結,“……子。”
好半晌,赤蓮都沒回過神兒來,前頭尺舒的人讓了條路之後,便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頭嫋嫋青衫衣著身,向來披散的頭發今日也精巧地綰了上去,一根朽木樣的簡單簪子結上,顯得精神利落。
石橋旁處,白馬背上,提韁回首,淺淺揚唇,在眾人跟前,格外惹人注目。
當然除了那笑得像隻小狐狸一樣,朝這邊招手,不諳深險事的清歡,他的馬兒不安分,走動得厲害。
赤蓮不為所動,就在隊伍中間橫立馬上,眼神呆呆,手略略作抖。
倒是清舒第一個說話了,“蓮宮主,這是你的私事,那你就自己處理吧,本樓主帶著人先行一步。”
風兒揚起了她語調上揚的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