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望舒小樓(二)
“不是我敷衍,首推便隻能是我,我雖不說對你的行蹤了如指掌,但是還是大概有個譜在心頭的。你若是現在不見,隻有三個去處,我隨便一猜就猜得到,要麽是江南甄家,要麽是前代宮主的墳前,要麽,就是在哪個不清不楚的窯子裏麵。”
她聽聞笑了,還果真真就猜對了。
“我是一直給你看著身體診斷病理的那個人,你吧這麵子上好好的,裏麵什麽模樣,估計就是躲不了我的眼睛的。我診斷出來的呢,你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所以,”沈望舒一停,一巴掌輕輕丟在赤蓮的臉上,再拍了幾下子,眼神一點一點發起了狠,精光一閃,“你就懷疑起我了?”
“我懷疑過許多人,連你師父的紅褲衩都懷疑過了。”她將扇子扔在他懷裏,有一言相問,“我就不明白了,雪衣那麽恨你做什麽?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小動作的?”
“估計是因為我糟蹋過他吧。”沈望舒輕飄飄地一句話,讓赤蓮驚愕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一點上,自己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雪衣先前的事兒,自己還真就不怎麽知道,也覺著沒必要去多追究的,便讓前塵事情,過了就過了。
卻沒想過,萬一真的沈望舒與他有過些什麽,倒是可能的呢。
正眯著眼疑惑著,還沒想得個明白之時,就給一聲打斷了思緒。
“你還就真信了?”他嗤嗤一笑,朝她後腦勺輕手一拍,“他提不起我的興趣來的。因為他怕我搶了你去才是真的,有時候你做的是真不對,有了男人還到處去勾搭別的人,我也得勸你一句,還是將後同我遠些的吧,不然惹得你倆不高興,相愛的倆人呢,畢竟比起你我這不過臨時搭在一起的伴兒呢,來得畢竟要長久些。”
沈望舒笑得有些寂寞,但他是曠達的。
可是,他心裏也應當不是如此想的吧。饒是一起經曆了許多過來的人,都不肯輕易地將自己願意真誠待著好的知己好友放下的吧。
他訕訕一笑,瞬時裏就換了聲調,“嘖嘖,小宮主啊,就算是我這種人,也不會在已經有人的時候去搭另一個小姑娘,好聚好散才是真好事。”
她沒有將那個“勾搭”二字放在心上,也無需放在心上。
“有時候我也好奇,究竟真是他太小心眼了還是怎麽的,但他單單對你一人別有敵意,這是為麽子呢?”
“那你就當我糟蹋過他吧,這是唯一可以解釋出來的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他了,也許是因為我長得過於標致讓你願意一采芳華,讓他產生了別的懷疑心思,不然說不通了吧,又加上我是真不知道你會出事,攔了攔要去找你的天涯,天涯還將我給罵了,他說我這麽阻攔著所有人去找你安的是什麽心思,這一頓罵倒是可勁兒了,我還頭次聽到天涯給我說了這麽多話呢。”
沈望舒起身抖抖袍子,探探煙塵,心思不在的模樣說著:“他這麽給天涯一誘導,便給拐了心思倒也是常人該有的反應。”
“那你要將我帶出去是為了什麽?”
沈望舒眼一瞟她,挑著聲音道:“我有哪一次有好玩的不帶你?”
她一想,“也是。”
在雪衣來之前,自己倒是幾乎把所有時候都是與他廝混在一起,廝混到了何種程度呢?就連丁長老都動了把沈望舒嫁給自己的心思。
沈望舒幽幽歎了氣,道:“小宮主啊,這一次是我對不住你,是我疏忽了,忘了你根本就是一個廢人了,動不得真氣,鬧了這麽多事,也怪不得他恨我啊。”
這一個“廢人”二字,當真是要說什麽好話麽?
望舒這話與雪衣一做對比,便是以退為進,退得太好,在望舒這兒,從來都不用擔心如何去顧及著他,知道他是那個永遠不會離開的人,望舒終是比雪衣好說話的那一個。
他搖搖頭,站起身來,將赤蓮按在藤椅上躺著,“你先坐著,等我一會。”
“你幹什麽呀?”
“如廁。”他人走的很快,字頭一盡,人已經沒了影子。
不過一溜煙的功夫,就見他出來了,手裏拿著個小盒子。
“我看見你臉上有些微腫,估計給甩了鍋貼,你這麽質問著,我就偏是不想給你處理一下,下次又要質問的話,記得先說了好話再質問啊,不然你估計一把打刀插在心子上,留著鋪天蓋地的血我也不管的。”
這話說得兩樣,一麵是說真的,自己要是真因為對他質問著,他是果真不會出手救的。
第二樣,他說這話,便是有那個意思,自己方才那一通逼迫,還真就像是一把刀紮實地是真真切切插在心子上的。
兩邊都是為了自己好的人,卻非得要逼自己做個了斷出來,唉,無奈無奈。
“你怎麽就單單看上了我這臉上的了?我全身上下就沒一處是好的,你見不著啊!還是故意想要調戲我的?”
“你這全身都沒個好的,還倒是倒是不錯。你猜怎麽著,你今日的處境倒應了我那個夢。”望舒的聲音,無精打采的,像是未睡醒一樣。
什麽夢能讓他專程拿出來說道一句,便隻能是噩夢了。她問:“你夢見我了?”
“啊,對。我夢見你給別人剁了,然後我還特意踩了你的臉一腳,所以我專門看上了你這張臉。”
沈望舒將盒子打開,是一罐藥膏,滿是馥鬱芳草清香,比起他師父的雪花膏,這個聞上去,絕對非凡品。拿著藥匙挑出泛青色的藥膏,清舒眼一抬,沉沉聲道:“閉眼。”
“什麽就叫你夢到我給人剁了呀,有你這麽做夢的?沒夢個好的。”赤蓮抱怨了一句,就給他在將藥膏覆在臉上之後,絲毫不客氣地啪啪拍著,說著話就抖得不像樣,於是閉了嘴。
“所以我那時候察覺終歸是出事兒了,後悔了一天呢,後悔死我了,全怪我疏忽了。哎呀,你看你這個胳膊也給人卸過,這脖子看上去都差點給弄斷,”飄飄乎乎一聲歎,落在了耳尖,“怪我啊。”
“確實怪你,收拾個女流也是一直跟著耗,對了,那個女的什麽來路啊?”
他道:“不過一個有些功夫的戲子,長得不及你好看,身段不及你好,功夫不及你高,衣裳也不及你的好,滿意了?”
他一愧疚,就喜歡盡說些好聽的話,倒是永遠受用在了心裏頭。
但是心裏頭高興卻不得在他這句話下顯現出來,她嗤笑著說:“那你居然能收拾這麽久?”
沈望舒答:“畢竟女流,不能真隨意動手的,以為是你啊,想怎麽打都打不過?”
他的手一直在右半張臉上細膩地敷著藥膏,一雙醫師玩弄性命的手,從沒有如此輕柔過。
赤蓮閉著眼,永沒見過他一臉後悔的模樣,差點吧嗒就給將淚花溜了出來,鼻頭已經紅了。
醫師抬首,倏爾換了臉,變作嘻嘻壞笑,“下一步你要怎麽做?”
“搗了‘尺舒樓’,讓他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也是囂張得很。”
沈望舒笑了一笑,聲音有些抖巴,但很好的掩蓋了,“原來竟真是尺舒動了你,那,還真該死。不過,你這不吃虧的性子還真是永遠不變,這麽多年都不見改一下。。”
望舒不明白,這個事兒,得講究一個先下手,否則,那給端了的,就極有可能是自己了。
“尺舒初出的時候就放了它,現在再放任下去,遲早釀成大禍,不能再等了呀。”
蟬聲躁鳴許久,夏日陽光覆落在眼瞼之上,小半會兒,蟬聲聒噪裏頭,沈望舒輕聲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