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兩人丟失(二)
雀兒喳鳴了幾聲,雪衣猶是無奈,再一次感覺得到與慕清歡說話,並聽他講完全沒什麽意味兒的下河溝流抓螃蟹,這樣做就會莊裏改善飯菜的破事兒。
他隨時眼角彎彎笑著,實則心裏頭有些憂擾,不知何時這個話頭有個結,回頭再次向背後的女人求個助,一回頭,雙眼一愣,輕微地蹙了眉頭,到處望了望,看看河裏有沒有水花,沒有。
換個方向,往黑暗處,小商埠處緊盯著看了看,哪哪兒都沒有!哪兒能知曉得人忽然間不見了呀!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往河裏躥,就是她會,天涯也會攔著她的,回頭望去卻是什麽人都沒有。
兩個人都不見了,怎麽會這樣呢?
“蓮呢?天涯護法呢?怎麽一個人都不見了呢。”自問一聲,發現自己並不能得到答案,匆匆截了慕清歡依舊滔滔不絕沒話找話說的摸鱔魚的事兒,便離了慕清歡去找。
回頭一瞧,慕清歡也是一臉茫然,“大概,突然間她腦子一熱去摸螃蟹了吧,她誰都說不準的。”
立馬又覺乎不可能,“不過,我師父一向要保護她的,也不知道她帶著我師父去哪兒了?”
“不會的呀,明明在後麵的,怎麽突然說走就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的。”
慕清歡看著雪衣焦急得模樣,有點覺得在旁邊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不大好,自己都無所謂不下去了,猜測道:“估計玩心大了吧,丁長老就說她從來想一出是一出的,沒個準信兒的,別急別急,估計是看到了街上的好看小哥哥就在後頭跟著就去了,你別急啊。”
慕清歡現在覺得自己果真是真不會說話,要是自個女人真是去看著別的男人一路尾隨隻待下手,還是寧願她出事兒吧,那樣至少可就救回來,要是真跟著別人跑了,救是永遠救不回來的了,暗地裏給他自己打了一個嘴巴子。
這話兒說得雪衣更是著急,路上哪兒隨隨意意地就來了一個好看小哥哥。
要真是有,她要真的想帶回去,直接打暈扛走才是她的方式的吧,才不至於偷偷摸摸的呢。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雪衣重複叨叨這幾個字兒,神色急得慌神,到處轉著腦袋看人到底在何方,“不行!我去找找。”說著便往來時路回去,一雙眼睛四處查看。
“誒誒,哪兒去啊?”慕清歡急著喊了兩聲,沒拉住。
這人沒個功夫還到處在街上亂竄,不怕惹到什麽人就給搶回去做壓寨夫人或者壓寨人夫,膽兒夠肥的。
慕清歡沒法子,隻能在後頭跟著一起,跟著他,以免跑散,回頭她回來發現人不見了,第一個找的肯定是自己這保護人不周的。
人一慌神,看什麽都是要找的人。
“不是,我說,你為什麽拉這個男人也要看一看的啊?”慕清歡看著那像是瘋癲了一樣到處在街上抓著人的袖子,先看,再問可有見著那誰,街上的大小姑娘,老少爺們都會送一句“這麽好看的人怎麽會有病啊”。
慕清歡在後麵扼腕歎息一陣,這人是真有病啊,不過是因為人不見了,這病才就發了,可惜了好好的這麽個人。
“我說你是不是瘋了,她又不是小娃娃了,還擔心給人賣了嗎?”
雪衣轉過身的樣子,讓慕清歡覺得不知為何有些駭人,更多來的卻是震驚,雖然早些時候是看不慣這個女裏女氣的人,覺著就是一麵首,一寵人,可是這人卻永遠是有些莫名高高在上的神威,凡人輕易接近不得的遠山仙人,不入凡塵,餐露沐雲。
可是這個仙人,終究為了赤蓮落下了凡塵,活成了一個人。
這個人浸紅著眼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是瘋了,你不懂的!”
“咱們五個人在外頭,最應該擔心的,從來就不是她!你這麽咋呼呼地到處像個瘋子一樣跑過去找過來的,有什麽必要?”
“清歡,你永遠都不知道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因為宮裏的事,我的命都是她留下來的。逃離了那鬼地方,也是她將我拖出去的,你不會懂的!”
不得不說,這一番話說的,心裏,有些不舒服,慕清歡眼神一暗淡,轉而卻是與他安慰著,人是他的,終歸是他的。
除外,慕清歡自覺感動得很,說的什麽倒是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叫自己的後倆字,這麽親切的兩個字,不顯疏遠,感動得眼角泛淚花。
“哇擦嘞,”
這人心思細得不能再多說,畢竟口燦若蓮花,是與他敵不過的,他現在的情形更是要如瘋魔一樣了,雖然實在不明白這點小事哪兒來的這麽大的反應。
清歡出聲給他做商量,道:“她或許是回去了呢,還是先回客棧,你這麽在街上問也沒有用,她不可能在這一塊的,不然不可能不給你說的,還是先回去看看,成吧?”
雪衣跟所有的人都一樣,心思細膩,腦子精明,可是到了自己入了魔障時仍舊是什麽都想不出來,這麽一給提醒才醒悟過來,一拍腦袋,轉身就往客棧跑。
“誒誒,又哪兒去?”慕清歡仍舊得跟著這個人一起跑,以免丟了。
眼見客棧天字廂房裏漆黑一片的,轉過身就往樓下跑,此番眼疾手快的,終於將人拉住在了樓梯旁。
“哥哥,你不累啊,難不成真是個練家子?”
雪衣沒答,隻是定定看著慕清歡。
“我說回房裏等著,她遲早要回來的不是?你著什麽急。”
邊說邊使了勁兒往屋裏扯去,卻發現扯不動,“怎麽回事兒啊,我說你,她不可能出事的,你從來就不知道她功夫有多高的,別沒事兒折磨你自個,小爺我也沒那麽多功夫來管這檔子破事兒的,趕緊的上去等著,看這時辰不過多久這七夕節日就過了,你瞎擔心什麽呀?暫時離了她又不是活不了,跟我上去,小爺廢話不說了啊,待會兒說不聽小爺動手了我給你說。”
強橫滿硬地把人拖上去,把人再是狠狠一按在椅子上,才點上燭,照亮了那暗色下的人。
嗯,這位仙人臉色很不善,鐵青著臉,躲遠一點。雖然不會真杠起來,慕清歡大著心算了下,他也是杠不贏的的。
但是這人不壞,也是為了這女人的事兒著急,情也是有可原的,就不同他犯衝。
雙雙沉思良久,慕清歡撐著臉,百無聊賴,不是看了看雪衣的臉,因為蠟燭太短了,不時就暗下去,給他那個鐵青鬼麵陰司臉給晾著,特別可怕,猶是怕他下一刻便做青麵獠牙陰司鬼樣要人,出聲破了這沉寂:“你盡是說我不懂,那,說說唄,怎麽個不懂了?”
雪衣瞟了一眼他,燭火一暗,往別處看去,“你小時候最想要的是什麽?”
“啊?”不知道如何就這麽問起來,愣了一會,才誠實回答,“二狗師兄那常常看他的爹,像師娘一樣溫柔、好看的娘。”
“你夢到過你想像中的爹娘嗎?”雪衣的聲音很冷如冰,還添幾分冰下喑啞流動的水,慕清歡覺得奇怪,不知道怎麽就有了這麽個形容。
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麽明明身份卑微,卻莫名有些高高神威的緣故罷,他的聲音確實奇怪得有些摸不透情感。仙人不就是沒有情感的嗎?或者說是凡人摸不透神仙的情感。
“有夢到過,怎麽?”
雪衣問他:“什麽感覺?”
慕清歡道:“說不上來,高興,還是驚喜,也有責備吧,他們遲遲沒來找我。不過跟我說的那些有關係嗎?”
“那夢醒了是什麽感覺?”
“還能哪樣,就那樣唄。”說得滿不在乎,早已經對這種夢麻木了,以至於後來夢到了,都知道是身在夢裏。
“她之於我,就像你做出來的爹娘夢。當這個夢醒了,會止不住地想要再見,就會想著再睡會去,希望能夠重新抓住。會好好抓住這個夢,不讓自己輕易醒過來,會好好保護著,怕出什麽散失。因為這個夢一散就找也找不回來了,我冒不起這個險的。她出了事,最著急的不是長老不是沈望舒不是天涯罌粟也不是她自己。”
涼涼歎息道:“你不會明白的,等你以後有了這種想保護卻保護不了的人,你自然就會明白了。說白了,你會覺得自己之於她不過是一個外人。”
“兄弟啊,我能明白,真的!”很友好地舉著拳想哥倆好地捶拳,卻生硬地收回了手,白衣仙人何其遠也,觸碰不得。
“唉,那女人家太強大了,不好不好。”
“她若是隻知做個繡花小姐,惹上的是人命的事兒,她的身份,身不由己,沒辦法。”
看得到還挺清楚,覺悟高啊。
這麽一談,那些尷尬氣氛倒是和緩了不少,慕清歡放開了手腳,翻開茶杯,舉起水壺便倒水,茶盤下的東西倒是惹上了好奇,“這什麽玩意兒?”
他把壓著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封未漿好的信,拆信開,取出信箋紙。
“她說宮裏有事先回去了,特別急,沒多做解釋,話就這麽兩句,叫咱們在這邊好好玩著,不用急著回去。那這下放著心玩了吧,你瞧瞧。”
把信往他麵前一擱,自顧喝水,一邊腹誹著這東西不是人,明明外邊好玩多了,非要把自己一並給拖回來了。他是遠遠的仙人嘛。
“我說她哪兒能出什麽事兒啊,那麽大個人了。”
“以防萬一。”雪衣說著便將信服服帖帖地折好,放進了衣兜。
知道大概往那方去處才收回了心,卻還是懸著落不下,唯有歎,再歎,三歎。
“哥哥啊,你能不能不像個思春少女一樣,這才分開多久,也就兩三天的事兒,像是有什麽大事呢。歎得我腦門都大了,洗洗睡吧,我回我自己的房了。”
揉揉困眼,慕清歡打著嗬欠出了門,給這個人磨得打瞌睡反反複複幾次,實在是不明白赤蓮是怎麽受得住這麽沒趣到底的人的。
仙人之所以為仙人,不過是因為與凡人不近。
而在赤蓮麵前,他早就被拖入了紫陌紅塵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