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天涯獨回
隱隱不安得很,依稀覺得自己像是被困於一隅一般,身後是一潭黑如泥潭漿糊的黑水潭,周遭什麽都沒有,偌大的一片天地,竟然全數給這一片黑水潭蔓延奪侵,自己的身體被牢牢實實地牽製在水麵上,水像是一隻隻觸手一樣牢牢拉著自己,自己意識中的承繼了迦冥一聲的功力加上這麽些年混合習血祭的功夫,竟然,一點都動不了!
心裏很是著急,想大聲喊叫出來,但是,水觸手竟然真的幻化作了一條黑糊糊的手樣,把自己的嘴巴死死捂緊,一點聲響也發不出!
掙紮,逃避,竟然都毫無作為!
手向上方抓,想要逃離,什麽已沒有!
越陷越深!
被觸手一點點拉入黑水泥潭!
什麽是絕望,便是你想做,卻都是無能為力!
黑水潭漸漸化成了死一般的猩紅色,天地十方之間,隻剩下自己赤身裸體給慢慢在血色中淹沒,連自己一並變作了血紅色,跟紅血潭,融化為了一體。
猛然間,一片莫大的紅血潭間,赫然睜開了一雙眼睛!
赤蓮一下子驚醒,發覺自己是被雪衣那沒良心的給纏住的,才會有這麽個不知是叫做詭異,還是好玩的夢,擦了擦冷汗,看了看雪衣,驚覺自己還是要把他鬧醒才不枉自己給嚇醒了。
外麵天已微亮,閉目凝神,依稀隻聽覺一陣人聲,兼有馬兒嘶鳴之音,其間最出眾的,便是丁長老那有些疲勞的聲音了:“選擇離開,是你們自己所想要的,日後吃了苦頭,也得自己熬過去,回不得玄冥,可是知道了?”
眾人稱是。
“出去以後,漏不得一個有關宮裏的事兒,否則,也是有些不好的下場的,可是知道了?”
稱是。
“再有,你們要出去,便不能知道這路的,背上自己的包袱,然後是要套上這一個蒙眼的套子,偷看不得的,可是知道了?”
亦如是。
這長老辦事果真是比他起床快多了,這才幾個時辰,便全都辦妥了。故意加了力度去搖醒雪衣,就是像看他給人驚醒的樣子,還因為長老有了個正當理由。
一開始隻是朦朦朧朧地說了一句別鬧,最後還是耐不過,問作甚。
“他們要走了,去送不?馬蹄子都在磕地了。”
感謝丁長老這麽早就做這個打算了,才有正大光明地鬧醒他。
“在背後送送吧。就不當著麵了,免得徒添別離傷感。”
不過他沒有起床先一怒,倒是和氣寬厚地起床寬衣,赤蓮撓了撓鼻子,頓時性味全無,悻悻爬起來,跟著便出去了。
高高閣樓上,遠遠見著長長的一隊人馬,標準的鴉青色的衣,麵上蒙著漆黑的套子,一條青綠色的斜條紋從前胸延至後背,玄冥人都有的一類衣裳,隻是尊卑不同,這做得自然不同,卻相同的便是那純色黑衣,一條青綠色的紋狀。
玄冥,是為天地水神,這一條青綠紋,便是水紋樣。可卻不知道從何時起,玄冥就給傳做了邪教。
一片鴉青色倒是和諧,一騎棕色馬兒都也是相襯這朝霞,這馬兒背上還帶著的各式花花綠綠的公子相公,或許是真的在“癡情司”裏麵待不下去無論如何要賣命出去的,或許是跟著風趕著趟地也是一起隨了份,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
可是,他們這麽穿得招搖萬分,真當外麵的人是不知道他們的渾身騷氣?“癡情司”根種在他們腦子裏麵的女性化,怕是要用他們的後半輩子去抹去了。
還是說,是他們的審美便是如此?所以才會選擇這般極為難言之色兒?
想著就看了看身旁立著的雪衣,唔,似乎也有正常的啊。
“他們出去以後,怕是會有一段很長的苦日子了吧。”不由感歎一下。
“再苦,也比在這裏麵的好。這裏,永遠都是身不由己,被逼無奈地活著,連活下來都是被逼的。”他便算是在這裏麵深受其害的一個人。
“望舒給我說過一句話,莫勸老妓從良,留下來的那些人,也就不是那麽個想法了,所以我把選擇權利,給了他們自己,不管以後是活成了什麽樣子,全是自己種的果子,便也怪不我啊。”
“誰說不是呢?我這一次出去,才知道世人都知道的玄冥宮,卻是坐落在一片深坳裏麵,四周是山,連那條小路都是一片深林子裏麵辟出來的,出去了,估計連找到找不著路回來了。”
“方圓幾裏都是有人顧著的,這一片都屬於玄冥境內,不軌的人若是要硬闖,死的可能性比闖入的可能性大太多了,還不說這能明眼瞧見的一條從宮門正兒八經進來的那一條路上的八十一個機關。當然,不知道這麽多年沒人來過,機關失靈沒有。很多人隻知道玄冥境內,卻是不知玄冥宮在哪兒,少有的幾個闖入了宮裏,現在還擱地牢裏麵待著呢。”
“出去一次,還是麻煩得不像話呢。”
“我也不知道老祖宗這麽別扭做什麽,就像深閨閣裏麵的沒嫁出去的女兒一樣,既是盼著有人來,又怕人看著,扭扭妮妮不像樣。唉,也不能說多了老祖宗的不是,還擱後山埋著的呢,還是不多說了。”
既是起了,便也沒指望著回去睡上一覺了,便雙雙依著高閣欄畔看起了朝霞日出。
沒一陣,破風之聲從那邊高牆上過來,偏頭一看,是天涯!
天涯最近總是不得空,掐著手指一算,自打從“奉都”回來,便沒有見到自己這親滴滴的大護法了。
天涯當即踏過欄杆,躍上高閣地麵,單膝一跪,雙手抱拳使了個禮節:“宮主。”
“嗯。”
天涯道:“我查到在同裏有了那個人的蹤跡,隻是這一次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了,他有意避開了我,沒讓我繼續跟在後麵。”
天涯從不說謊,但是確並不是那種說一是一的人,你若是沒叫他隻說一,他便會自己去偷偷說一個二的,這個“二”,還是好久以前為了讓他好過一點讓他說說玩玩的,沒想到真當了真,一直跟著那個人不顧小命了!
“同裏?”
他果真是去了那邊,為的無非便是莫家老宅子了。可是這一次偏巧要掩飾自己的行蹤到底是為了什麽?
“是,我手下的在別的地方見過這一點影子,我便去了江南地,在同裏那一帶又見著了他。他在我跟蹤不久就發現了我,甩了我,此後,再無蹤跡。”
“那發現了什麽?”
“沒有。轉過了大半個同裏,都沒任何有異的地方,不知他此行是為了什麽。”天涯當然不知道了,此事牽涉到他還是個奶娃娃時期的事兒。
越是覺得奇怪,越是天涯都難以追究的事兒,都是他能力範圍以外,也許是會有生命危險的事兒,便讓他犯不得這個險了。先前這兩次,一是要引自己出來,既然知道了這個人的大致目的是自己,這第二次便不需要天涯了,隻是給自己一個線索,或是警告了。若是天涯再跟下去,這第三次便說不好了。好事不過三,都懂這個理兒。
“行,我知道了。你不要管他了,我眼下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守著,最近宮裏‘癡情司’大變,你也是算起得早看見了,也不知道哪些人會蠢蠢欲動拿著這一次的事兒來敲本宮,既然非是正經入玄冥的人,那邊也無需再留下來了,這個理兒你也該知道。我去查究那一件事,你便守著玄冥宮,莫要讓它翻了天,讓有些人看看這個天,到底是誰在管!”
“是!”
“暗地裏不服氣還是有那麽一些,他們忠的是玄冥宮,卻不是我。可是,身為這大當家的,哪怕是掛著個大當家的名頭,也得基本上掛實了,宮裏便有勞你跟眾長老了。”
“是!”
至少得給天涯安排一些事,免得他老把心思放在那個至今不知道什麽底細的人,還是個眼下最危險的人。宮裏得要人守著,也是給天涯些事,拖住他的手腳。
“你何日在同裏見到他的?”從同裏趕過來,就算日夜兼程,拿著千裏的腳程也需要近兩天吧,按著這個時辰算來,今日早晨,便是天涯剛剛到的時辰,難怪一副倦容,眼下烏紫烏紫的。
“兩日前,是近夜裏。”
哦?夜裏?他行動怎麽都是在夜裏?上一次去給雪家上墳燒紙也是夜裏。
“走的是哪一條路?”
天涯不知道識不識路,擰著兩道劍眉想,搖搖頭:“他拐了好幾個彎,故意迷糊我,甩掉我的時候,根本見不到他往那邊走的。”
把咱的大護法當做小狗兒般玩,也是夠出息的一個人啊,也是本事!
“知道了。”看了看天涯難能在自己麵前未有攤著一張榆木臉,倒是頗有累意,再是鐵打的人,也是難熬四天不好生休息的。“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接下來,就跟丁長老有得玩了,別輸給了那個老人家,別給我這一代的宮主丟臉啊,雖然我的臉似乎已經被我自己丟完了,但是!天涯別丟你自己大護法的份……”
看著自己又是嘮嘮叨叨的說著些有的沒的的話,天涯一下子斬釘截鐵地截斷:“屬下這就告退!”
“……”
看著天涯來得飛快,逃得更是飛快,赤蓮摸著臉苦笑了一番。
“天涯護法還是這麽沒近個人情的呢。”雪衣都看不下去了吧。
“他不就是那樣,從小到大都是一根榆木大棒子。若是有一天他親昵昵地給我說些望舒才會同我說的那些話,那我一定是上天了。我以前跟望舒都還在背後說呢,我們這些個人,一定是天涯最後娶親生子的那個老光棍條子。包括丁長老!”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還包括望舒不知道在哪兒的私生子!”
雪衣無言頓了頓,“天涯護法知道了,會不顧身份把你打上一頓嗎?若是,我還是先找個地方把你藏好好了。”
“比如白隱修的大紅褲衩裏麵就不錯。”
雪衣無言又是一頓,知道她是在說笑,於是乎道:“其實我的也不錯。”
赤蓮一陣默言,不知道如何將話兒接下去,看著他,小嘴半張著,“呃……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