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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散癡情司(二)

  下午時分,無事,一切都回到了往常的那個死氣沉沉的玄冥宮,仿佛留玉今早剛出了那麽大的事,全是一場夢而已。


  這宮裏死個人什麽的,再是正常不過了。隻是,能讓人忘得這麽快,就是讓人莫名有些心寒的了。赤蓮此番躺在主院裏麵的大槐樹的分叉的枝丫上,遙遙望著“癡情司”,那邊,太遠了呀。想了想今日清晨所發生的事兒,不免歎了歎氣,心裏一陣難受。


  再不多時,離主院特別遠的一方小角上,升起徐徐的煙霧,辨了辨方向,那邊是特意焚燒死去的宮人而辟出來一方小小的院落。通常來說,那是整個宮人唯一能逃出宮去的地方,死對於他們來說,才是唯一可以逃出去的一條路,留玉,也便是這麽逃出去了吧,這個地方,終究是不適合他的,倒不如去了。


  心裏頗是不平靜,再是多看也是無意,下了樹,在石桌旁坐下,雪衣就一直坐在那裏的。


  便沒有管他,自己拿出那柄小飛刀同“靈書回廊”裏麵的書細細作比,想再看出些什麽來。


  雪衣在邊處,緩了一陣子,出聲道:“聽說,你要把‘癡情司’解了?”


  “對,不好麽?這樣就少許多事兒了。”


  “我想,想回去看看。”赤蓮抬頭看了看他,想著那些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因為同樣卑微,所以這一起的感情,便是更加深切。


  他麵上是冷得不得了,所以很久以前,他那邊東院的姑娘們才會說他是那個不怎麽說話的南院公子吧?其實他什麽都看在心裏,記在心裏的。


  點點頭,同意,“回去看吧。我是說的讓那些願意出去的人便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還願意留下來。不知道他們有些人出去了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估計這一見就是永別了,去吧。”


  雪衣點點頭,就這麽直接便走了。


  他還沒問過自己文棋是怎麽個結果的,也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想回去看文棋的,別是以為文棋會跟著一起出去的吧,他怎麽知道文棋是不願意出去的人呢。


  罷了,反正望舒辦事自個是心安的,他回去是見不到的,估計想留個什麽東西做念想吧,畢竟十多年的情深難當,由著他去吧。


  欸,話說回來,自己這個宮主做得這麽宅心仁厚了些,是不是這麽幾百年來做得最窩囊的邪教宮主啊?


  然後可悲的發現,確實是的!


  哀愁難當,一腦袋垂下去,抵著石桌,窩囊廢啊窩囊廢!自己真實白瞎了這麽多年來迦冥的教導啊,成為玄冥建宮一來最窩囊廢的一代,說出去就丟人啊,這麽一多加下去深想,越隻能頹廢地靠著石桌沿磕了幾下。


  丁長老做事很快,那玄冥幾十年的大護法現在想來也並不是白當的,月朦朦而上東山之時,估摸著添燈油的小廝開始準備著提著燈油出門的時辰,丁長老就踏著陰朦朦的月色,來了主院。


  雪衣這個時候還沒回來,那也好,至少不用避著他了。


  丁長老拿著略顯青白色的圓肚瓷罐子走進來,把瓷罐子端擱在桌上,也同樣是不客氣地就抓起果盤中的果子邊啃,一邊含糊地說:“明日便按著你的意思,把該帶的人都帶出去了。留玉的骨灰也都在這兒了,一粒都沒少,要不,你數數?”


  “長老你這是記恨我嗎?怎麽一上來就說這話?”


  “老人家懶得跟你計較,又不會讓老人家多活幾年的。”


  尋好樟木盒子,細致地將骨灰罐子擱置進去,問道:“你是管理‘癡情司’的那個長老,那對留玉這個人,覺得是個什麽樣的?”


  “留玉善妒,心眼倒是不壞的。”說罷,又多想了想,“倒是來得這樣的下場,老人家也是想不到的,我給你說吧,聽了你可別想別的。這裏麵的事兒多多少少也是我們這群人弄出來的,所以看著他們在下邊勾著心眼子地胡作非為,我也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就過去了。”


  丁長老看了看這個小宮主的臉,她正聽著,便又道:“留玉一直對於你有點耿耿於懷的,就是因為你眼瞎了一般亂選了人,覺得事事不如他的人卻走了那麽個好結果,分外覺得不平,於是就愛給他使些絆子,看著也就看著吧,小時候留玉還挺照顧他的,看著他容易給人欺負,他小時候也是倔得很,開始總是給打罵,留玉就會在裏在外撐個小腰板的。”


  赤蓮覺著有些難說,留玉以前是個什麽模樣的人,自己還從來都沒有想過去知道,就因為自己這不算得什麽好東西的人,就生生迫害了 一條命,心裏果真還會是有些添堵的。


  “留玉看著這麽一直瑟瑟縮縮地躲在後麵的有朝一日飛上了枝頭,把自己是甩得越來越遠,心裏難免就會多想的,那個時候你還這麽沒心沒肺地就選了一個,我就知道那孩子會不服氣,把你叫住本想讓你一並帶走的,結果你倒是跑得快了,後麵又是死活不樂意去再找,所以這眼下的局麵,倒是你也有逃不掉的一個責任。”


  竟還有著其間的隱情,也難怪他還對自己說過什麽自己是個好姑娘,又說什麽雪衣是個好欺負的主兒,要好生著待他。他與雪衣相似的人生,或許便是想讓這一份好生相待,能給自己相同的人罷了,也算是對他的一份好吧。


  想想,她就給長老說:“以前隻覺得留玉頗有些可恨,現在覺得,人人皆可憐,所以世人才說可恨之人,背地必有可憐之處。你怎麽就不多給他上上課,讓他把自己活得那麽擰巴,我的責任我逃不了,你的責任你也別想逃。”


  “所以我才答應你將人送出去的,這種事不算少,這留玉算是個顯出來的,散了,破了玄冥這麽多年的製事,也算是給自己積點陰德吧,免得死後直接不用審便打下無間地獄去。”


  赤蓮看了看丁長老尤為顯老相的一張臉,心裏恍恍惚惚,是沉了下去。


  丁長老似乎越到年紀大,越對死這一說,有種放不下的心結了。赤蓮看著丁長老鬢角幾乎是全白的發絲,眼角的皺紋一條條的更深,臉上的斑點,心裏沉了沉,自己最親近的長老,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老,也老了,他們都開始有著憐憫心思了,也便越來越怕死了。


  想著就莫名地鼻頭一酸,沒有接下長老的話去。


  丁長老看的明白小孩子的心思,便收斂了那個話頭,與她說道:“但是你別忘了,‘斂劍樓’那些血氣方剛的小年輕們,將來會是個什麽變故了。給了你一個大青梨,可是再也回不去一顆小青棗了的。”


  她點點頭,道:“本來這一點就不在我們的準備之中的,不過是前麵的一代宮主圖省事圖便宜便給自己安置的一個私人妓子樓,這期間他在大度一點來個眾人同樂,畢竟是先宮主,我也不能說多了不是。一開始是正兒八經的妓樓,後來因女宮主的曆任便開始找男寵什麽的,也不知道是誰定下的規矩,男寵也成了他們的享樂,這養他們究竟是為了給他們找樂子還是怎麽的,非要去蹂躪一幫本就身世可憐的小孩子!這麽就變得越來越畸形的一個地方,早就該散了,不然我們要把邪教這一個名號坐實了去嗎!”


  “說得也是,養他們不是為了享樂的,該殺則殺,既然選擇了入玄冥,便走上了一條死路,自己的選擇,怨不得我們了呀。”丁長老說得沒良心,笑得陰慘慘的,更是見不到良心藏在哪兒去了。


  “天涯這把刀,用得倒也算鋒利,好久沒有磨過了,若是敢有人作亂,我也管不了的了。”


  忽然這麽一說起天涯來,讓他盯著“尺舒樓”的動向,至今也沒有消息。


  恐怕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否則哪兒知道清舒那被自己打得要死不活的東西又要鬧出什麽妖蛾子來。


  “老人家這把刀雖然許久沒出鞘過了,但是畢竟有個詞兒叫什麽‘寶刀未老’,未老的是否?”丁長老対襯這月光的笑眼,些許透著難尋的寒意。


  果然老人家就是老人家,心機埋藏得非是天涯能比得了的,誰知道老人家什麽時候會在笑眯眯的一張臉麵下,抽手便是一把刀插到心窩窩裏麵去了。


  看著怪瘮的慌的,幹脆換了別的話來:“我想起來了,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的,三沒亂殺人放火,四沒偷人漢子與小寡婦私奔的,怎麽就給扣上了邪教的屎盆子的?我發誓這可不是我弄臭的名聲的啊。”


  “或許我們長得不順眼,或許我們給他們擲骰子的時候覺得邪教適合我們,或許是他們沒想好用什麽詞兒來形容,總之,世人對於神秘且好過自己的人或是物,都會有敵意的,看淡就好,狗逼急了可以跳牆,他們逼急了,也隻能畏畏縮縮地把脖子收回去以免被砍。”丁長老看得挺透。


  不過他轉而就接了下句:“對了,小娃娃啊,他們說你醜得驚天地也是這麽個理兒,不用多想的,老人家看著你倒覺得可愛得緊呢,要不,給老人家做個幹兒子如何?”


  丁長老又是在跟自己說笑了,但他終究是個長輩,不能打不能罵,所以她也隻能腆著個無邪的臉蛋,拿話回去說道:“長老是覺得自己年滿花甲卻膝下無子,連個相好的也沒有,甚是覺得可悲,發現自己的晚年也是需要小輩子來照顧所以才叫我做幹兒子的嗎?”


  丁長老一個果核扔過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站起來就走了,臨走還順走了幾個果子,老不正經的!

  笑眼嘻嘻,與丁長老揮手:“長老慢走,有空來玩兒啊。”


  唔,怎麽像是青樓姑娘送恩客的話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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