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兩個清舒

  清晨,噠噠馬蹄聲劃破臨近玄冥境內小鎮的寂靜,霧未褪消,打更人提著燈籠,睡意困倦地往貧寒的家裏一步一搖地走回去,從後麵一匹高頭大馬疾撒蹄,載著兩個人從後麵布著街攤的街道上飛奔而來。大馬速度太快,打更人差點沒躲過去,差點給踏在馬蹄下去,心氣一急,罵道:“大清早的是要趕屍還是投胎喲,作死!”


  赤蓮自覺理虧,從兜裏掏出紋銀扔過去:“失禮。”馬蹄不歇,急急往前方趕路,雪衣問她:“咱們回來得有些急了,按著日子來說,大隊人馬從‘奉都’趕回去的話,就算趕得緊了些,也是要三天的,這咱們從到杭州到趕路回來,也不過兩天,長老們也還在這附近的小鎮子上歇著的,要是跟長老們匯合的話,咱麽大可在前麵一點等,不要趕得急了,小心著傷著別人傷著自己。”


  分外在理,赤蓮點點頭,一提韁繩,“籲。”任馬兒慢些地晃蕩著,“按著長老們那些老東西的腳程,還不外加丁長老要在半路上看著青樓就要逛的德行,咱們在這裏已經是快了他們很多的了。那,就停在這裏,我去找找他們在哪兒呢。”


  落馬鄉野出,赤蓮下馬,將包袱裏帶著的信號煙花找出來,“好在我有點良心的,覺得這東西要是真有哪一天來湊個喜慶看著開個花也挺好的,哎呀,總算找著了。”


  她將下麵的線頭一拉,信號煙花一竄上天,一聲尖聲怪響,“嘭!”爆出個藍紫色煙花兒,像是玄冥的徽記,於是她看著這花兒說了一句:“長老們買到歪貨了吧,這個花兒,好像是隻耗子呀,什麽玩意兒!”


  “你且將腦袋轉個方向再看,這有些像是一株大鶴望蘭花兒(大鶴望蘭的花語意為尋找),這是找人的意思。”


  嘿!還真是!

  “我還以為呢,我蠢我蠢。”不久之後,不遠十多裏的小鎮的天上出現了一朵類似的藍色煙花,看來這猜得果真是沒錯的。


  “前方的紅石小鎮就是兩邊有個交叉口,咱們在哪裏去等人吧,能讓本宮等人,長老們最近也是出息得不得了啊。”收拾準備,踩上馬鐙,一揚馬鞭,馬鞭一聲快響,“駕!”


  在紅石等不過多久,總算是見到了人馬往這邊來了,打頭的,就是一身鴉青色深衣亭立長身的大護法,天涯,叫他在那邊玩玩,估計也是當沒聽到了,自個就回來了。


  “宮主,你回來了。”


  “嗯。”


  隨後閃到眼裏的便是那一抹桃李豔紅色,柔柔一笑,“宮主,回來了,瞧你這麽急,滿腦門子的汗,這眼睛的血絲呐。”這最後一句話,卻是望著雪衣說的,怨他沒有照管好人。赤蓮揉揉眼睛,恍惚間想起自打雪衣搬進了“愛蓮院”的主院,那是給罌粟把這照顧自個的活計交給了雪衣這個倒黴催的。我的個乖乖呢!


  這雪衣搬過來那天,她待在大床邊上,閉目一凝聽,就聽著了罌粟悉心地將自己的喜好,厭惡等諸多小事告訴了雪衣,以免他後犯了自己的忌。聽著聽著,她怕罌粟把自己什麽事兒都抖出去,就出去站在隱蔽的轉角處,等情況已不對經便出現,免得事態發展得不好。


  “雪公子可都記下了?”


  “嗯。”


  “那雪公子這些小東西便自己拿過去吧,恕罌粟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幫忙了,便退下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灑在主院裏,罌粟披著梅紅大氅往主院外走出去,揚揚大雪,她走得是那樣穩當,也沒有轉頭回來看上一眼。罌粟就像是個把自己交出去的長輩,交出給值得托付的人,就轉身離開,絕不回頭。可是一旦自己被欺負了,過得不好,她卻是第一個站出來質問的人。


  “沒事兒,罌粟姐姐也知道我一換個地方睡就決計是睡不好的,恰恰我突然間有事需要著趕著回宮,不然你估計這過年都指不定見不著我呢。”


  罌粟聽言,知道是她要打個混沌過去,低下眼笑笑,不再多做聲。


  “回來了。”


  “欸。白長老這兩天過得可還好?”白隱修瞪了她一眼,甕聲答個“啊”不想多說話。


  “怎麽不在外邊多浪幾圈再回來,這人生也就那麽短的一回事,你看望舒那小鬼頭,自打分開了之後,就沒見到有個音信兒了,我昨晚還給老白說呢,要是他這徒兒什麽時候死在了外頭,估計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這回來得急,當然是想丁長老你啊,否則我怎麽放棄了在杭州那出好男兒郎的地方撿個人的機會,立馬蹦蹦噠噠地就回來找你這個老東西了?”傻嗬嗬地給丁長老做了小孩子家氣的笑噠噠的,這對付丁長老別的都不管用,唯有這給他拿小。他沒個孩子在身邊的,這一生的唯一憾事就是這個了,所以每次給他裝小孩子,就是對付他人的最大武器。


  “是嗎?”赤蓮心裏罵了一聲“得便宜賣乖呢”,看著這麽不屑地撇過臉去,誰知道這心裏高興成什麽樣子了呢,這胡子都高翹著。


  “來來,咱們走前麵去,不給他們聽咱們的悄悄話啊。”拉過丁長老的胳膊肘子,先給他拉起了家常,先掩飾掩飾自己的本意,免得這老頭子一不開心了,就犯著間接性腦子有病的不記得事兒了。


  “長老你昨天有沒有吃咱們倆都喜歡的那個陳皮鴨?”


  “那哪兒能啊,有東西不跟你分享,你回來不剝了我這一副陳皮?”


  “嗯,長老啊,我問你個事啊,你還記得那次給我扔了個紙條的那人嗎?”


  “有點印象,但是先前從未聽說過有這號人物,要想知道得更多些,得回去問問我手下的人去查查他。怎麽?突然間想起問這個事兒了?”明顯丁長啦一說著正事兒就給她使臉子看了,這老人家啊,就是心眼小。


  “他來意極為不善,因此我派了天涯一路追蹤著去,查到了杭州,然後查到了雪家,就是雪衣的那家族……”


  “瞧你這正色的樣子,你猜怎麽著,哎嘿,我就估摸著雪衣他家就是當年的雪家,雪這個姓並不多見,要是去查,該是很容易可以找著的。”


  “也就是說,雪家在以前,也是個不小的家族?”


  丁長老點點頭,轉回頭看了看雪衣一眼,勾得赤蓮隨著他的視線看著雪衣,他頷首眉目舒展朝她笑笑。丁青乾回過頭來拍拍她的後腦勺,“嘿,別看直了眼,知道你一看雪衣他人就跟失了魂一樣,我跟你說啊,雪衣這樣子吧,很像他娘。都說兒肖母來著,這肖得,絕對是,跟畫兒一樣的。”


  “長老,你見過他娘?”丁長老,據說這年輕的時候也是一陣風流風刮過他的麵龐了的呀。


  “你管那麽多!”丁青乾這不羞臊的還瞪人一眼呢,繼續說下去,“雪家其實在江湖上並算不得什麽出名的家族,你估計也看到了,雪家的那宅子,並不見得是太有勢力的家族的。”


  “嗯,所以我也好奇,雪家究竟是犯了什麽事兒,致使給人滅了滿門。雪家不是權勢霸一方的官宦之家,也不是家大業大的商家,照理來說,要讓這麽不常與人來往的雪家人,是不可能惹上這麽大的事兒的,你覺得呢?”


  “這問題出就出在這裏。當初管事的老劉把雪衣這孩子帶回來的時候,我看著這孩子的衣裳是京城‘錦繡閣’的料子,當時就多留了個心眼,去杭州探了一探。”丁長老跟講評書一樣拿著一個賣關子的眼色看著她,“你猜怎麽著?”


  “少打岔,我沒那麽多時間聽你一個扣一個扣的慢點解開。我問過當地人,說是有凶靈什麽的鬼怪事件,沒套出什麽話來,長老你當初,套出什麽話來了?”


  “說是鬼怪,這最大的鬼怪可不就是人自個兒嗎?我待在杭州了一段時間,那時不是盛傳著雪家人的凶魂回來向人來索命了嗎,我碰巧遇上了一起索命事件。”丁長老的語氣一下子沉重起來,“不是鬼,卻是比鬼更加可怕的東西。”


  “什麽?”


  “我不知道,我到至今,六十餘年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不敢去冒險,那是紅玉不管事兒,迦冥還沒有執掌宮裏,沒再多耽擱,就回來了。”


  什麽都不清楚了嗎?她喃喃自語,這世上要說丁長老不知道的東西,還真的不多。可這最近丁長老所有不知道的東西,全部一股腦地躥了出來,像是一開始都預謀好了的。


  “這一樁懸案至今都沒有找到根源,誰幹的,這麽幹的目的,還有那最後殺了那些人的東西是什麽,全都不知道。這……”赤蓮想起了什麽,把自己帶回來的那片銀飛刀拿出來,遞到丁長老麵前,“長老,你看,這個東西,你能知道它的來曆嗎?”


  丁長老一止步,定眼一瞧,眯著眼,像是在回想什麽,卻又老是想不起來,杵在那裏,嘴裏念念有詞:“這飛刀的樣子,不像是常見所使的飛刀模樣呢。這曲曲彎彎的,裏麵陰刻著些線紋,我仔細瞧瞧。”拿下她舉著的飛刀,放在手上研究起來。


  兩人的步速慢了下來,後麵的人就跟了上來。


  雪衣看著這不走的人問道:“怎麽了?”


  “有點棘手,先容長老去看看吧,沒其他法子了。”


  “別急,雪家的事,總是冤有頭債有主的。”他右手撫摸上她的後腦勺,免得她著急,“走吧,多想無益。”順便帶著她一起往前走。


  他自己家的事兒他不可能不著急的,她都知道隻是為了安慰。“你家的事兒,我定是要查得水落石出的。這不僅關乎雪家的,還有我的事兒,按著天涯的說法,他朝著我來,朝著玄冥來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不可能將之置於無物的,我怎麽能不急?”


  “宮主,莫慌,凡事盡管差遣我跟天涯的。”罌粟朝她寬慰一笑。


  這事兒無論如何都不能扯到他倆的頭上去,本來迦冥就將欠他倆的罪責給壓在了自己身上,那糟心玩意兒,現在有危險的事兒,定是不能讓這兩個冒險,為了堵住他們後麵的喋喋不休,她直接回話,“本宮知道。”


  途中沒有望舒來講些好玩的事兒,果真是少了幾分樂趣,丁長老入了迷糊去,一直在念叨著鏢的事兒。看著赤蓮是一臉的沉重。


  正沉重著,宮裏飼養的傳信的蒼鷹盤旋,直撲而下,天涯舉著手臂,給蒼鷹了一個落腳地,雙腳鋒利的爪子牢牢地勾住天涯的手臂,教了幾聲。


  從它的腿上取下竹管,將裏麵的卷起來的消息取下,天涯閱完之後,走上幾步來,道:“宮主,據守在潮陽小鎮的人傳來消息,看到‘尺舒樓’一隊人馬回去,清舒的樣子似乎好了許多,不像是被傷得一副慘樣,好得很的模樣。”


  赤蓮跟雪衣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這……如何又出來了個清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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