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先生算課
這邊的雪衣猜忌著沒心沒肺的赤蓮,活生生把她當做了一個在青樓戲弄了大姑娘還不負責的大老爺們,想著也是真的對她沒轍子。
可赤蓮清楚地明白自己這個人,很多時候,隻不過是一時想不透,這麽現下一跑遠,就是為了安安生生地考慮一下這人的衝著自己背後的事兒來的幾率是有多大。
錢塘街頭,各種軟調子叫賣,商販賣著當地的吃嘴食兒給外來遊景的,過來體察民情的,為了私奔來這兒的,為了各式不務正業的人。
例如赤蓮這走在街上,掰著手指頭正考慮吧,剛才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了,雪衣是個特別敏感的人,畢竟是因為活在“癡情司”的地方,別人的一言一行,他們都是要觀察得細細的,以免招致禍事上身。
隨便看什麽事兒總是三分小心,七分猜疑,還有十分的感觸極深,怕一個不留神,要麽床上失格,要麽就是命上失格。要想在他麵前做個什麽小動作,也必須自己去跟白長老取經十年,才能做出那種常年不變臉的麵癡呆,不管任何喜怒哀樂來。
要是雪衣真的是衝自己這莫家來的便罷了,可要真不是,單是像著他說的那樣,那自己可不就是犯了大過錯了?比起當年把白隱修的紅褲衩扔井裏還錯。
這雪衣比不得尋常哈喇子一過就轉身即忘事的糙漢子們,畢竟在‘癡情司’裏麵,人人自危,人人望攀高位,不多長幾個心眼子,可就是隨便你自己選個死法的事了。
這麽一來,倒還是想著他真是為了莫家而來的,無端毀了他的一顆真心,就是自己這天神老爺小舅子轉世的混蛋的過錯了。
等想清楚之後,再想圓回去,估計是圓不了了。
可是總得給一個交代的呢,沒腦子再想事兒了。今天想的事兒格外多呢,腦子有點傷,跟不上了。
正煩心著,忽然從天上躥下來個人,在麵前兩步站著,一舉劍,一拱手,“宮主。”
哎喲我的娘欸!赤蓮掐著自己的手,沒有做出被天涯突然飆出來給嚇到的模樣,正了正聲:“嗯。這兒不方便,那邊茶樓去吧。”
天涯點頭,一派浩然之氣:“是!”
臨窗一桌,赤蓮舉著蓋碗茶,正在吹裏頭的葉子,一邊問了一聲:“你看到了什麽,急著要我來杭州?”
“消息斷了,從昨夜見到他在一件極其破敗的房子前燒紙焚香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在杭州盤踞地所有人,都沒有再見過這個人。”
天涯的神情極其凝重,赤蓮覺得看不下去,示意他也喝茶,平心靜氣一番。
天涯沒有理赤蓮那廢話,繼續道:“最為詭異的便是,他為什麽要在這去上墳的事兒做了之後才這麽倉促離開,以前都是在耍我?”
“不盡然。”赤蓮飲下一口,咂咂嘴:“他可能是在引我出來,或者是你背後別的大人物,最後再一舉弄死。你隻是個餌料,所以你現在這麽想來,是不是覺得他在耍你的話,感覺會舒服一些呢?”
赤蓮笑笑不是安慰卻非要裝作安慰地對榆木疙瘩說著。
不愧是冷麵身黑夔龍啊,硬是幹巴巴地看了這那自己玩笑的人一眼,一張嘴立馬錯開來這個事兒:“屬下辦事不利,請宮主責罰。”
“我要責罰你的話,也肯定是會傷筋動骨一百天的,你也知道我懶,就算了吧。這件事兒也本就是你能力範疇之外的事兒了,你就不要管了,他要的就是從你下手追究到我,”
赤蓮再一想,自己可有那個魅力,於是改口,“大概吧,他能輕易甩掉你,說明他的功夫在你之上,先前讓你安生追蹤,不過是為了拿到大人物,現在估計就沒那麽容易管你了,那麽你太危險了。接下來的事兒便就由我自己親自去追究了。”
“不行,屬下萬不可讓你一人孤身涉險,宮主你也知道他功夫不低,宮主也指不定會受傷,這種風險冒不得的,屬下必當跟隨一起追查此事兒。”
赤蓮歎氣,這天涯什麽都好,就是太倔,太把迦冥的話兒當回事兒了。不用身份去壓製他,他很有那個身體跟自己強一輩子下去的。厲著聲音道:“這是命令。你去,隻能托本宮後腿的,給本宮留一條生路吧,你要是出了事兒,我還得來撈你,耽誤了我。”
“屬下出了事兒,萬不敢讓宮主來救的,宮主大可放心。”
赤蓮撓了撓眉心,繼續擺架子:“本宮的話,你是聽,還是不聽呢?”
天涯精神著一雙淩厲的眼,最後頹廢下來,“聽。”
“那便甚好。你要是覺得有趣了,就在這地兒逛逛吧,要是不想逛,就回宮吧,本宮就不管你了。”
“是。”
出了門,赤蓮依舊回頭看了看二樓臨窗座的天涯,以前還懷疑過天涯呢,難不成自己現在是見人就懷疑了?不懂不懂,年紀一大,就腦子易打結了,想個事,彎彎扭扭地繞好幾個圈子,太累了。不如全當作自己被邪功所製,容易不辨時候地發瘋好了?
欸?這個好。赤蓮給自己找的這麽個辯解理由,似乎很說得過去啊,她不禁為自己的機智如沈望舒拍了一陣小巴掌,邪功夫呢,這也絕對不是自己能控製得住的呢,雪衣要找碴,估摸著也是不好與自己鬥什麽氣的。
正高興著拍手,她看著這不遠處擺著一個算卦的半老頭子,麵前一摞東西擺在案前,一身長衫正經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麵,麵前擺著一本黃曆正研究得起勁。
“先生,可否為小女算上一課?”
算命先生把眼睛從黃曆書裏拔出來,湊近看了看人,才看清來人。赤蓮擔心了一下,眼病這麽嚴重的人,會不會把一上上好的課給瞧成了下下課?難怪這兒都沒什麽人呢?她心裏嘀咕著。
“可。”算命先生取出一枕手小囊物,左手一收攬好右手的闊袖,一隻白淨的右手抬起示意置於上麵。
赤蓮攤平手,給他看自己的手相,問算命的:“聽做先生這一行當的,便是能知天地,觀究未來,查人命,改命格的,可是能從小女這手相,能夠看出小女的將來。”
半老頭子眼睛一眯,仔細看了看赤蓮,說:“這話兒你是聽誰說的,也不怕什麽時候遭天譴了,那那個給你看的人,有沒有算出來他將不久離世?”
赤蓮一聽,倒還樂了,這個算命的倒還算是實誠得很呢。
“先生何出此言?”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要真看得到這麽多,還不得給拿去當神仙拜,當天王老子去養著了,還能缺這麽一筆錢來蹭攤子蹭著玩?姑娘啊,看你年紀輕輕穿得又好,想必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沒有見過這個世間的嘴臉,頂是給人騙了的,這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兒?就算能窺測得天機還能給你說不成,佛不是說,天機不可泄露嗎?”
“那先生,你這看的手相,能看得個什麽出來呢?”赤蓮覺得這算命先生恐怕是個科舉給弄怕了,轉戰算命這一行業,可這骨子又是天生看不上那些擺攤算命的人,全身的打扮來看,一身迂腐味兒,別還真是腦子陳舊的讀書讀太多了的陳年老生了。
“這手相倒也不難看,比起那唬人的知天曉地,這個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姑娘你這是要小生給你卜個什麽卦?問的是哪一樣的?”
他這麽說了,全當做好玩了,也不難為著花幾個子來買個熱乎的場來笑笑。想著那些出門想找個人私奔的人都喜歡拿著算命的人問姻緣,便笑了一笑,道:“問個姻緣如何。”
模樣做得挺足的,看了看手心橫豎走勢的紋路,在用竹節筒子,龜殼一堆東西擺弄了一番,看得她總算明白了,算命先生為何是個挺有錢的行當了,隨意怎麽著,先給你走一個過場,這全套的事兒,算是成了。
“這麽多,就為算一個姻緣?月老兒的紅線,是不是給打了個結繩掛在殿裏麵了呀?”
算命的先不回話,皺著眉,掐著指節,看著幾枚正反不一的銅錢,再是掐指節,想得好像很認真的樣子。最後才巴巴說了一句:“姑娘的姻緣,不好說啊。”
“怎說?”赤蓮將碎散銀子取出,推過去。
“這可不是一個吉祥褂啊。你看,這枚錢所朝之向,是朝往西方太陽落下之處,便意示即將走向終結啊。不過,這偏巧是稍微著偏了些,不正朝日落,或許是可以出現轉機的。”
——我看不懂。
她看著那正反幾枚錢幣,愣是隻看出了他今天中午估計是吃蔥花炒雞蛋了,留了一絲粘黏著的蛋的蔥花貼在銅錢弦上。
“這又怎麽說?我隻聽過什麽桃花滿身運,隻身孤鸞命,還沒見過這種姻緣說。”
“車道山前,有路,還是跳涯,全憑你的一念之間。怎麽做,也是現在未可預知的事兒,你怎麽做,便是從此中,決定了你的姻緣,你的將來。所以我才告訴姑娘你那些算命的都是騙人錢財的。人做的事一直在變,那你的命格一直在變。如何做,那才是你最好的算命先生。”
這老書生說得有理兒得很,怎麽做事,如何選擇,才是自己最好的算命先生。
求的姻緣,要是自己不去珍惜,怕就是真的要朝向日落西山那個方向了。
那麽這算命老先生的話,可不就是要應驗了?
赤蓮趕緊給了錢,買好了一些錢塘的糕點,順帶著一壺子水外帶兩個杯子,一踏那石台階,一身大紅緋衣一展。一道紅影子迅速掠過平靜的湖麵,落在深處不見人的一艘小烏篷船的篷頂。
“衣,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