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舟心相苦(二)
宮裏很複雜,雖說是眾長老手下的一幹人把關,但是其實各式各類的人很多。衝宮中至寶秘籍來的。占得是大數;衝著宮主之位的,是少數中的大數;而還有一種,是衝她自個來的。
而其餘因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找到自己手下的手下的手下……要過宮門做雜役的,要從“癡情司”入門的也有,要按理一步一步升上來的也有,不過人太少,也難以成功。
而這其中的一個為自己的人,就不清楚是不是為著自己本家的事來的。
江湖上很早就有流傳,那新晉的玄冥迦冥宮主,就是金陵慕家的種,畢竟那慕家的種可不是隨隨便的一人物,又在那一劫難中沒留下個屍首。
碰巧有人在迦冥武林奪魁時見過一麵,跟以前的慕清言也是有些淵源的。那這謠傳,或許就慢慢變作了事實。
所以赤蓮一度覺得自己機智地選擇了麵具,除了留有一手神秘感,便是掩人耳目的小把戲。
這從“癡情司”入手的男兒郎,就是各有千秋百般的人了,有似雪衣的柔弱得任人擺弄的這般人,也有一口氣不喘地運好七十二式的百煉手的人。而那其中的人,可就是有些來路不明的人了。
雖然雪衣何時入宮的時間,各類大事的記載得清清楚楚,可哪怕如此,也更是不能輕信了那其中的人。萬一有人混進來,將原本的人,給殺了換上長相相似的人去頂替了也是未可知的。
越是有耐心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那一類人。
他們會伺機等候,先一點一點擊潰對方的最後底線,最後收網,不僅僅是收住了人,也是收了最後僅存的一顆心。
大約百年前,便是有那麽個自以為的宮主給徹底毀在了一個從“癡情司”出身的女子,可歎便是功夫難有敵手的一代宮主,最後給小女子的一杯用心釀造了好多年的毒酒,一杯入了黃泉路上的愁腸。
正如不是山獸嚎叫的樹林子最險最是有去無回,最讓人容易喪生的,偏偏是空山。同樣的是,最危險的人,也往往不是一劍平天下的人,反而是,睡在你塌間枕邊心尖上的人呐。
不然,他為什麽一直都是這麽待自己這般好,這個好,至少是自己看不出真假來的好?所謂癡情司裏覓癡情,要是前輩子不知撞了多少次鍾,伺候了多少次佛祖金身才能得來這麽世上難尋的東西。
他才認識自己多久啊?
看到赤蓮的臉色微微清寒,雪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為是有仇家一路跟蹤在別處伺機埋伏著,問了一聲:“哪裏出了差錯了嗎?這般臉色,你不安生,我不安心。”
從那位萬花失手在那小女子身上的宮主之後,便是進來了“癡情司”的門坎兒,能夠入門來的人,準是得將祖上十八代的人都拉出來細致地問候一句再擱置回去的。
可這規矩伺候了兩三代不中用的宮主之後,也安生得很,“癡情司”也就沒出個什麽事兒,這中些個長老就是敷衍了事了。
而丁長老,便是這群敷衍了事中的最為敷衍的那一個。就算是去問了丁長老有關他的事兒,也壓根就是白問一般,還很有可能給他一句“宮主小孩子家家的年輕氣盛,何不如再去多選些來?”給頂回去。
所以她也就不想去做些無端地羞辱自己的事兒了,油無端給自己惹上一身的禍事。。
“沒事兒,就是突然間不舒服,可能是邪功所致使的,不礙事的,我先歇歇。”
說罷便坐下來,背對著裝作是在看那斷橋橫堤,那桃紅柳綠,卻是半點都入不了眼去。
雪衣那句話沒來得問得蹊蹺,若是無意所言,便也就罷了。可……若是他想從這裏麵去打聽什麽呢,從迦冥是慕家最後留的一脈骨血來追究自己的家世的話,安的,又是什麽心,做的又是什麽打算呢?
不知道心裏,是不是願意還去追究此事,霎時間,迷惘起來。
仇家的事兒至今毫無頭緒,上一輩子的人皆亡盡了,也是沒有個人可以拿自己一問。要是去問“丹書閣”的閣主的話,靠著那一顆精明腦袋,隨意一推究,就能知曉得自己的身份。
再者丹書閣主知潭可不就是與自己一般大的人,知道的十多年前的事兒,又有多少?他當時也不過是個幾歲舔糖葫蘆吃串串的年紀而已。
而宮裏長老,那幾年宮裏也是亂,外有前代宮主浮塵死得淒慘給送回了玄冥宮,內有紅玉沒由來得愛搞事,放任得宮裏的亂賊到處作亂,所以關乎慕家和莫家這兩淒淒慘慘戚戚的兩大家族滅門慘案,這邊知道的似乎也不多。
這最近的事兒也是一個蹊蹺難說得很呐,不知何時何日非要蹦躂出來個“尺舒”來不知是解氣還是好玩,非要跟自己這個玄冥宮主過不去,又有那一個功夫極高卻是無人知曉的怪物出來,還非要給自己扔一空白紙團來耍耍,可真是最近看自己閑得慌,故意出個謎語來逗自己玩的?
吩咐了天涯去追查著,天涯果真是自己最得力的大護法啊。下雨的那一日晚間,就一封鷹信給了消息:前往杭州,即刻啟程,否則追查不及。
那邊天涯的事兒,依著他那功夫,指不定會給毀在那個人手上,到時候追查及不及,便也不是那麽重要的事了。
自己在明,天涯在暗,為的便是能有個法子給那人引出來,天涯好在背後方便行事。
“別這麽不愛惜著自己的身子,不是說不練了嗎,怎麽又在弄了?沈醫師不是說了這功夫害人,你怎麽誰的勸都不聽,他不是多年的摯友嗎?”
見赤蓮沒理,一開始覺得她是生氣了,但是往前坐過去一截,卻發現她根本就是沒有在聽,這心裏的火氣便是有些鬧了上來。
“我的話不聽便也是罷了,沈望舒的勸不管也是作罷,那為了你還要管照慕清歡這事兒上,你還是要留著一條命的吧?”
朦朧間聽著他的語氣像是加重了,赤蓮才從這麽多瑣事中抽出身來,看著雪衣的臉,分外覺得不真實。
他是不是,就是那為著自己背後的家族而來的人呢?是不是這麽些天來的真情好意,全是假的?都是故意做出的一副好戲來引自己入戲的?
這世間最淒慘的悲劇怕也不過是,看戲的人,入了這一場戲吧。
本來隻不過是頂不過丁長老的壓力才去選人的,可是越到後來呢……越是給自己套緊了呀。
她怔怔地伸出手,抵在雪衣的臉側旁,輕聲問:“雪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他不明所以,氣還沒給消透盡,就被這一句話,弄寒了心,對上她的淺淺眼珠,堅定地一字一句道:“我若說是宮主你,會不會太失禮了?”
赤蓮一震,把手拿回來,腦袋別過去,望向別處,“太貪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