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眾人散談

  沈望舒低下眉眼看一下她,拿著不屑地冷笑說:“我就覺得吧,這身衣裳不錯,以後我也叫韋師父來一套,出去勾搭小丫頭更是得心應手。你看那裏衣的顏色,多麽寡淡,多麽又讓姑娘想把它扒了。我也要來一套,宮主你出錢。”


  “自己出。”也是心近,連腦子裏麵想的,都大抵是一致的。


  赤蓮坐正,掏出一塊用過幾年的一塊琢為金烏鳥兒的象牙色玉石往後一扔,也沒回頭自己說著話。


  沈望舒拿著手中的穿著紅繩子的玉石,那繩子上一些線頭都往外溜出一截,那還確實是她經常戴在身上的玩意,不免驚詫這向來吝嗇的女宮主居然舍得拿給自己東西,雖然這玉石實在是不算得多值錢。他又是莫名心覺得很是不心安,不解看著她的後腦勺。


  “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著也得安個家了吧,望舒,先說好以後我就不送東西了,本宮還要去養雪衣的,養不起你了。”赤蓮話間突然一沉聲,“也不知道你要是成親的話,我還能不能見到呢,就先送個禮備著好了。”


  “啊,你這麽一說,我是不是得趕緊找一個了,還真不知道像宮主你能活得了幾時。這在座下的人,有幾個不是想跟你為敵的啊。”


  “那你呢?”赤蓮隨口一問,隻是隨意說說,也沒真讓他回答,自己看著台子上。


  “我也想啊,你說說你這不記事兒的東西,你想想我是不是早就說過這話的?但是跟你為敵的話有一點不好。”


  “哪點?”


  沈望舒看著坐在下一階的赤蓮的後腦勺,勾嘴角一笑,“我跟你一起出去玩,要沒有宮主你在邊上襯著,怎麽能逛窯子不花錢嘛,把你抬出去比黃燦燦的金子還管用呢,你一到,這該有的小青樓姑娘,不該有的青樓相公全都出來了,我可是賺了不少嘛。”


  “死一邊去。”赤蓮輕啐了一聲,也沒有放在心上。倒是讓這旁觀者雪衣更是深疑,這沈望舒有些奇怪啊,今早可不是說好的避嫌避嫌,這怎麽上個茅廁回來,就不知道這嫌字該怎麽避了,就這麽明目張膽地勾搭著自家宮主談東談西的?

  也對,他那個人,用得著跟自己這樣的身份講個嫌字嗎?他犯得著降下那個身份?沒受控製地冷笑一聲,卻給沈望舒神色怪異地打量過來,再眼神不解地轉回去,那模樣,像是毫不知情一樣。


  而這邊那武閣的人、夏家人,外搭著所有的那方人士,愣是把那一點割破的青色衣歸咎於衣裳質量差,全是做了瞎子沒看到,七子站到一排繼續舉劍指著兩個人。


  丟了劍的劍客啊,便隻剩下一個賤字可走。


  “有趣有趣,望舒你覺得這下子這七個會傷了幾個,來來來,咱們打賭,五十兩銀子,下注下注。”赤蓮更是玩上了,開起了賭坊,好不開心。“我先下,我覺得七個裏有七個要去用用金創藥了,保不齊,七中有七是會見了閻王呢。”


  “你覺得有意思嗎,一瞧他倆就不會再留情麵的,還賭?你還好意思先下注呢,不玩!”


  果不其然,天涯這一次開始下了狠手。罌粟往前鷂子翻身,在上方一把“鳶翎”劍花錯雜,幻作無數劍影勾住了七子的目光,正仔細辨認哪一道劍影是真正的“鳶翎”時,又對上麵紅袂翻飛的罌粟應接不暇。


  這一次,兩個人,都沒有手下遲緩。


  天涯使出九成宮力直直將“蒼柩”往七人中一推出去,劍鋒齊齊攔斷衣領口,滑過皮膚,還沒見到那一點血痕陡現的樣兒,就隻看著噴然而出的血跡。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灰白色石磚上,血跡已將縫隙染就。


  “蒼柩”出去得很快,天涯出去得更快,劍身還沒觸及石柱,一條黑色的影子就直衝劍而去,攔住往回,忽而又把劍身架在某一個人的脖子上,輕輕一揮,一條血線想條小蛇一樣蜿蜒往下爬去。


  外人看來隻不過兩條影子在七子中轉悠來去,當最後罌粟天涯背靠著站在一起之時,蒼柩鳶翎亦如同主人一般,背靠著一起,七人的血混雜著在一起,從劍身縫隙裏滑落,浸入石磚。


  一滴,又是一滴。


  夏家七子,各人捂著傷處,額上的頭發汗濕黏在皮上,小臉慘白,早已不再“老子天子第一”地看著人,隻是又恨又氣地瞅著兩人,恨意的眼睛就是要把人活剝了皮一樣。


  這一場,看得赤蓮有點餓了,覺得時辰不早該吃飯了。“成了,打完了,咱們要不要先走一步,用午膳去?”


  可惜啊,罌粟別過臉去正抬著手理著皺了的衣袖,天涯也正忙著,不知從身上哪兒掏出來的黑色錦帕擦拭著沾血的劍身。


  兩個沒良心的。各做各的皆是沒空回看那惡狠狠的七雙眼。


  “這就有點尷尬了啊。是不是咱們做錯了什麽啊,沒有教好他們呀。這個時候不是該眼睛不屑地一閉一睜地看著他們,以示自己尊敬地回應七個小孩兒那麽真摯的眼神?”赤蓮裝作很正經的模樣去請教博聞多識的丁長老。


  “天涯倒算了,怎麽罌粟這孩子也這麽不懂事了。啊,可以理解,女孩子要講究一下儀容的,在場還是有幾個值得想一下的成親的人呢。沒錯,做得沒錯。打完架首要的是要整理自己的儀容姿態,女孩子家家的任何時候都要保證自己看上去妙人一個,宮主你多學學罌粟這孩子啊。”


  看著丁長老也是假作正經地回答著,赤蓮很是滿意,不巧看到沈望舒皺眉看著台子上,好奇著問:“咱麽又沒輸,你那麽憂心做什麽?”


  沈望舒一回神,驚醒一般看了看赤蓮,眼珠子提溜一轉:“啊,我想著,這青色衣服不能問韋師父要了好憂心的,你看一染了血好難看啊,我還是不這衣裳了。”


  “你能不能看著點正經的東西,咱們在討論他倆的態度呢。”


  “我不關心,那幾個就算死了我也隻會關心那衣裳的事。”


  也是,赤蓮一撇嘴,這才是沈望舒真正該有的樣子啊,不關心就是不關心,懶得多說廢話去。


  “第四十六場,玄冥勝。”台上羊胡子老頭高調子一聲喊,罌粟倆人沒再多停著,直接飛身回了玄冥大隊人的地方。


  兩人剛坐下,赤蓮就很是有興味兒地挨過去,坐到罌粟邊上那裏,看著同是覆在麵具下的一雙眉眼正彎彎笑的眼睛,看著這麽個美胚子,便很是好玩地問:“罌粟,你倆做一對似乎也不錯呢。”


  她眼角餘梢瞅著天涯看自己了一眼,沒安好心地在邊上斜著眼看了一眼,並不開腔,隻是她眼睜睜著看著天涯擦拭劍身的力道,重了那麽幾分。


  “宮主!”


  聽著罌粟的語氣也是不善了一分,她覺得這倆人不搭在一起還真是老天爺白瞎了,這倆人連無趣都是一樣的,擱一塊,又沒啥了不得的事。難不成一直守著自己這不必要的人就好玩?他們兩個倒不覺得什麽,搞得自己一直心裏不安得很。


  看著他們倆的態度這麽硬實,反正幹脆就不問這事了,是他們一直不把自己的話當做回事的,也不將他們的人生大事放在心上的,還真是怪不得自己呢。


  赤蓮回過身來坐正,扭扭脖子擺出譜來說話:“方才呢,本宮見著你倆一起打出的功夫甚妙,”她也就換做往常一副宮主樣,“何日,本宮就跟你倆過幾招如何?”


  天涯抬頭看了一眼,也就一眼,低下頭就繼續擦自己的劍,依舊不管這做戲的人。而罌粟呢,眼眸依舊笑意嫣然,清朗的聲音道:“宮主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整天要打打鬧鬧著玩?再者一說,這若是真要過起招來,傷了誰都不好說話,天涯下手又向來是個沒輕沒重的,要是宮主你不知道那時又在出什麽神,可落下個口子,天涯又得自己去犯傻事領罰去。宮主前些日子落下的跌傷還沒好,現在又不記疼了?”


  得!罌粟這人是巧舌如簧的,她是拚不過的,換個方向,聲音黏黏膩膩地問沈望舒:“那小舒舒,咱們回宮打一打如何,免得你要是功夫差了有一天死在姑娘的床榻上,你還要不要你這張好看得臉皮了?真的,本宮這次讓著你些。”


  沈望舒坐在高處一瞟她,像是看腦子被師父藥了的人一樣,轉了眼珠子,斜嘴一笑,開口卻是溫和的一句話:“不了,我在‘奉都’跟著你們之後,就要東行渡海去,也就不跟長老們直接回去了。”


  雪衣這時轉頭過來看了一眼,沒說話,無聲打量一下,又扭頭回去。


  赤蓮一是不解沈望舒東行是為何,而二是不解雪衣望他一眼是為了什麽,莫不是,這女氣的雪衣喜歡著沈望舒?咦,難怪他惱著自己跟沈望舒那個人在一塊。她一想著抽了自己一巴掌,弄得響聲引過來了近邊的人。


  難堪無言,當下時擺擺手,掩飾著隨意問:“渡海幹什麽去啊?”


  “聽說東瀛京都仙居最近來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呢,這去一場的價錢都是不得了的,我要是此行能見到美人,就安身下來算了,宮主你覺得怎樣?”


  “還行,你的事你自己去做吧。不過本宮給你一說啊,你沈家可就你一個獨苗苗了,趁年輕留個種啊,不然你要是什麽時候給我一巴掌拍死,你沈家列祖列宗會來找我的。”


  “留種哈?”沈望舒又腆著臉蛋瓜子尤為明所以然地一笑,忽然覺得當初放任那又純又蠢死的女宮主看那些春閨戲本是不是做錯了,哈哈一笑,“也不錯哈,可是呢,畢竟我沈家祖宗是能弄死你的,小宮主你積點口德。”


  赤蓮對著沈望舒比這著手勢,做上一個割喉,惡狠狠瞪了一眼他,繼續問下一個,“丁長老,你覺得……”


  “不行不行,老骨頭一把,會死人的。”丁長老捋著白花花的胡子裝年紀大了。


  “長老你怕死?”


  “對啊,人一老就越來越怕死了。”


  下一個。


  “白長老?”


  “滾!”


  赤蓮覺得白隱修這“妙手仙人”是受的打擊真的太大了啊,先前時江湖人盡皆知的好“仙人”,給活生生給折磨成了這麽一個要自己巴心巴肝供奉著的“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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