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路奉都

  兩人輕騎千裏,很快落腳。


  千裏馬蹄子落入奉都城門前,這就算是到了。


  這奉都有三大寶,一是吃食,二是武閣,三是武林至美紅裳美人霓紅裳,而這其中最後一樣才是這江湖男人最愛的奉都的東西。


  奉都不是在皇城下的走馬天涯客聚到一起的地兒,是江湖人的京城,也就是沒有夜禁。


  飯館酒樓兵器鋪,茶肆戲台妓子屋,別的地兒該有的都有,沒有的卻也是有。


  這正是時值武林大會,這小小的奉都城更是比以前熱鬧許多。


  各家鋪子掛上布幌飄著,大街上人來往的多是背著劍的劍客。


  下馬立在城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夾雜著各式叫賣聲,這叫賣聲中自然有著這麽一種:“大爺過來玩呀,今天的姑娘可是都是哪裏都嫩得可以掐出水來的喲”。


  赤蓮恍惚地愣了愣神,原來女人是水做的得用恰掐來證明啊,轉頭一副傻笑對身側人說:“我今晚上帶你去個有趣的地方啊。”


  雪衣想也沒想便答道:“好。”


  他倆沒跟著玄冥的大隊人一起,也就不便與暴露身份,隨便在鬧市裏的驛館天字廂房住下。


  赤蓮一臉嫌棄地看著不及自家主屋一半大的廂房皺眉,那模樣實實是愁死個人了。


  雪衣笑著,看著這個愈來愈常露出小孩子樣子的女子覺得很開心,能對一個人放下戒備,就會不自覺的露出心裏藏著的小兒態。哪兒像先前不認他時,就算給憋出鼻血流盡,也要繃著個臉裝不盡的態的那個人,好太多了。


  他喜歡小女兒些的這個姑娘。


  正如此他才像是哄哄孩子一樣放低了聲音:“你且先將就著,明兒咱們就換啊。”


  “對了,剛才我在院子裏看到棵老樹,我今晚睡樹上算了。”


  “萬一晚上掉下怎麽辦?”赤蓮剛想說怎麽可能,他緊接著說:“就算不怕掉下來嚇到人,也要顧著別嚇著鬼啊。”


  他一本正經地逗笑著,她木然看了一眼說:“也對,萬一我嚇到了秦壽他怎麽辦啊?”


  雪衣聽著臉色忽然一變,打著哈哈扯笑著,聲音不自覺地僵硬著:“都死了那麽久的人了,宮主還提什麽?”


  赤蓮看著,繼續傻笑著的臉,心裏想著他這戲還是沒演好,如果說這就是留玉口中的他的“裝得了幾時”,那她便更沒有必要太多顧忌了。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要真說嚇,還是他更能嚇我,我還是比他好看一些吧。”


  “在我眼裏,你是這世上最美的人。”


  赤蓮傻笑的樣兒又傻上幾分,不愧是自己的人啊,連昧著良心說話都說得這麽像真的。


  雪衣再進房時,赤蓮正在小屏風後裹著布帶與胸腹間,可不是人人都是像複穎、清歡那樣覺得紮著男式發樣著男裝的都是男人,那胸前的不過是衣裳式樣。


  屏風太小,遮不住一個人,先是厭惡這方的東西,全都如此寒酸,爾後她才去換衣裳。


  她人正背對著後麵,隻露出光滑的背部,長發如墨暈濃淡有度地散在背上,他看著她背上的肩胛骨,正隨著一圈一圈棉布帶纏在胸前而反複移動入了神,一時忘了問話。


  赤蓮一瞟他說:“咱們待會要出去,你先準備著。”


  “啊?哦,幹什麽要換男裝啊?”


  “方便些。”赤蓮將棉帶叩進前胸,半斜著往他那一方看,微微顯出半點山水風光好色。


  錦繡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錦繡山河,是她。城春草木,便是另一個事情了。


  十指纖纖拿起褻衣,中衣,黑衿外裳,係上盤扣,束上黑綢腰帶,雙手擱在脖子後方,往外一揚將瀑墨長發撈出,燭光下頭發的影子飛揚,宛轉成一張淡濃相宜的水墨畫。


  她隨意將頭發用發帶係上,眼角處看到他還是站在那裏,好奇回頭看到他人直愣著站著,像是被下降頭了一般杵著,好奇一問:“你記得你娘是誰不?”


  若不是這雪衣眼仁黑瞳太圓太大了些,赤蓮真覺得這人剛才是白了她一下。


  “不記得了。”雪衣聲音不是特別和善地沉著聲回答,轉身去做事。


  出門天黑著,但街上各式樣的燈籠將這片樂土點亮。


  “去年圓月時,花街燈如晝。雪衣你瞧那燈,多麽……”赤蓮對著一盞糊上些小雞小兔的燈指著,半天沒想出個詞兒,一拍手:“多麽砢磣人啊。”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說:“小聲點,別砸了人家招牌。”


  她想後半晌,皺著眉迸出一句話:“這也是我不懂的意趣所在啊。”


  忽然牽起他的手往一處趕去,邊走邊說:“我們還是找我能懂的意趣算了。”


  她能懂的意趣,雪衣著實不明白。


  站在“聚仙塚”前,雪衣覺得麵前的人似乎所謂的意趣有些怪異。


  “你瞅這名多不吉利啊,仙塚,唔……這墳也是別有意趣啊。“


  “咱們為何來,呃……來逛窯子啊。”雪衣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跟了一個男人出來的。


  “今天是霓紅裳的場子啊,到了奉都不來看武林至美,那還來做什麽?”


  雪衣更是想想冒昧問一句,這赤蓮宮主可是一個糙男人呢?

  坐在二樓的隔著圍欄看下方,周遭已經滿是擠得人貼人了,那台子旁也是被一個個癡魂傻魄的大老爺們擠著,生怕會有人來搶了自己立足的位置。


  這世上最勾魂的妓子有兩位,一位是京都名妓秦若非,而剩下的就是這小小奉都城的霓紅裳了。


  這常混在妓女院的糙漢子就少不得將兩人拿來比較一番。


  這秦若非是京都裏琴棋書畫樣樣不輸這天下妓子的女人,而霓紅裳樣樣不善,秦若非容貌傳說是九重天上的的仙子也比不了的清雅,人也是冷得隻見自己想見的人,別人?該走那兒就讓他滾那兒去。


  而這霓紅裳則是生在忘川河旁的曼珠沙華,妖異惑人,這輕易便奪了在座男人的魂魄。


  這兩個為何能成為最勾魂的妓子呢?赤蓮想了想,覺得是這兩人最有特點在別處,秦若非一顰一笑一琴一畫能將齧骨到最深處,霓紅裳隨便叫一聲就足將魂滅去。


  “你看這紅裳美人怎麽還不出來,等得大爺我都殘了,老鴇子你們幹什麽呢,大爺我花錢不是來看冤枉的,這美人什麽時候才下來啊?”


  “就是啊。”下麵一群就聲附和的人。“爺們不就是來聽那小妹子親滴滴地叫喚一聲大爺的,你這他娘的唬鬼啊。”


  下頭,糙漢子的聲音,又是哄聲一片。


  赤蓮揉揉腦袋,這就是逛窯子最讓人火大的,身旁的雪衣也是聽得皺緊了眉。


  赤蓮輕聲安慰著:“也別惱,這走江湖的不會兩句混裏混氣的話會被人當好欺負的。”


  他的聲音很冷:“那霓紅裳就該受這種辱罵了?”


  赤蓮忽然才醒悟過來他就是從那種地方活過來的,對著這種事不會同她那樣無所謂,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用手撫了撫他的背。


  雪衣回頭勉強笑著。


  赤蓮正無聲安慰著人,忽然周遭靜了下來,好奇往台上一望——


  從樓頂垂下的猩紅紗幔在台上結成一個花結,漫天紛飛的血色花瓣中,霓紅裳手右手挽著猩紅綢緞從頂處滑下,左手撐著胭脂色的油紙傘緩緩落下,一支似木蘭花兒形的半邊墜子掛在心前,黑絲繩順著脖子延至衣溝匯點處。緋色的衣擺半敞著,嫩膚細白,長腿微微翹著,輕點著地。


  赤足輕輕踩在紅紗上,落在台上綴滿花瓣的猩色毯氈上。


  霓紅裳不愧是武林至美,懶懶睜著眼梢一尾吊梢紅的眼睛,右眼角處用畫筆勾勒出一朵盛豔海棠正開,用手拂過嘴角如沾蜜,輕輕揚著個弧度已是讓人著迷不醒。


  頭上梳著簡單的發髻,一根玉翠色簪子將一抹風情簪住,輕啟唇:“各位爺,紅裳今日稍有來遲,諸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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