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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紅塵散無痕,醉酒思故人

  天已大亮,廣陵城的城門仍然緊閉著,讓一眾在外等候入城的百姓不免煩躁不安,眾人議論紛紛,為何申時還不開城門,往常卯時已經能通行了。


  人群中有一人壓低嗓音,麵容怪異地對眾人道,他知其中玄妙,眾人見他煞有介事,紛紛湊過去聽,便聽那人說道,廣陵城在這十幾日死了三人,且這三人死狀慘烈,皆是開膛破腹而死,似是被野獸所食,可城中又如何有野獸,如今城中人人自危,官府下令徹查此事,可連杵作都查不出被誰所害,又如何能破案。


  有人道,莫不是妖魔作祟,眾人聞後色變,有人害怕,不等城門打開便匆匆離去,排隊的人群中有兩個腰挎佩劍的男子,其中一人年紀輕輕,另一人年長些,隻見他美髯白皙,雙目如潭,著一身白衣,帶著幾分仙風道骨,清雅飄逸。


  “師父,莫非這城中真有妖怪?”年紀輕輕的男子目露疑惑,望向身旁的人,他與師父此番下山是為了追捕逃離師門的二師兄,他背棄師門不說,竟還偷走師父寫的《神霄雷霆丹道秘籍》,他們聽聞他將身藏匿在廣陵城,借著青冥派弟子的名號招搖撞騙,博得廣陵城大戶柳員外的器重,過得風生水起、快活逍遙。


  原本大師兄意欲前來擒拿叛徒,師父卻說他要親自來,於是他與師父風雨兼程,趕了七天七夜的路,終於來到廣陵城,沒想到城門還未進,就聽見城中妖魔作亂,看來此番下山不免又有一陣腥風血雨。


  溫生目視前方,麵容祥和,道,“若是真有妖魔作亂,為百姓除之,也不枉我們來一趟。”


  溫生如今已是青冥山第三十二代掌門,自無為子和白若良先後羽化,青冥派便傳到他的手中,他日益研習道法精妙,觀風雲聚散,氣候變通,默會其心,終讓他參透神霄雷霆丹道之學,他將畢生所學寫下來。


  自此青冥派也光大門楣,成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道家門派,多少人踏破秋月觀拜他為師,隻為習得此心術秘法,怎奈被青冥派的二弟子封子成偷走,溫生倒不懼封子成能習得此法,因此法高深,非道法精進到一定境界不能體會其中玄妙,他隻擔心他心術不正,會走火入魔,成為門派大患,於是他便親自下山,帶著他最器重的弟子少傑去尋封子成。


  城門終於打開,但守門的侍衛有言在先,官府下令,為盡快將凶手緝拿歸案,自即日起,廣陵城隻進不出,待破案後方能出城。


  此言一出,城外嘩然,許多人猶豫是否要進城,畢竟城中不太平,就在眾人躊躇之際,隻見兩名有出塵之姿的男子已踏入廣陵城。


  一走入廣陵城,少傑不由被這繁華的紅塵之地所吸引,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熙熙攘攘,熱鬧祥和的


  景致,若不是方才在門外聽見那駭人聽聞的凶案,他自是不信在這片樂土上會出現吃人的妖怪。


  溫生回過頭,見少傑東張西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似乎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當年大師兄帶著他們前往朗月鎮捉妖,他第一次下山也似這般模樣,對凡世間的種種充滿好奇,也是在那次下山曆練,他見到了她,從此後的二十年,他雖一心向道,清心寡欲,世人都敬仰他已達一塵不染、一法不定的先天境界,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中始終放不下一段紅塵眷戀。


  兩人下榻在來福客棧,少傑出去打聽了一圈兒,得知二師兄封子成如今已是廣陵城的紅人,他四處宣稱自己是青冥山座下高徒,惹得眾人對他青睞有加,紛紛設宴款待,就連廣陵城的知府都將他當做席上貴賓,讓他在府中安住,有貴人器重,他更是自鳴得意。


  “師父,如今二師兄住在知府家中,我們要去捉他還要驚動官府,這可如何是好?”少傑皺眉道。


  “他最近都去何處?”溫生飲了一口茶。


  “最近二師兄經常在夜裏出沒在一家叫做……春月樓的地方……”少傑說話時頓了頓,瞄了一眼師父的臉色,見師父泰然自若,果然師父遇事沉著,他聽聞此事大驚,因青冥派訓誡中其中一條便是不近女色,沒想到二師兄一下山什麽都不顧了。


  “那我們便在那裏等他。”溫生不緊不慢地說,少傑飲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沒聽錯吧,師父是說他們要去煙花之地?

  月上枝頭,廣陵城的大街小巷比以往要安靜些,許是心怵凶手還會出來犯案,因之前三樁凶案皆是發生在亥時與子時,街頭的行人寥寥無幾,兩個麵生的男子在街上走著,身後的影子被月光拉長在青石板上,顯得有些突兀和怪異,叫路過的人見了皆有些懼意,離他們遠遠的。


  見其他人看他們的眼神,少傑一肚子火,嘟囔一聲,“師父,他們看我們的眼神,似乎我們是凶手一般。”


  溫生並不奇怪,既是人人自危,那他們兩個身份不明之人出現在廣陵城必會引發城中百姓不安。


  “師父,你說如今城中不太平,二師兄他還會出來麽?”少傑抿著唇,他擔心若是二師兄不出來,他們既破了青冥山的祖訓不說,還白白花了銀子,聽說在那春月樓消遣可是要銀子的,他摸摸腰際的錢袋子,怕帶的不夠被人趕出來。


  “他定會出來。”溫生平和地說。


  “師父為何如此肯定?”少傑驚訝地問道。


  “因他好大喜功,若真是妖魔作祟,他捉住了妖怪,更顯得他法力高強,從此以後他便能過上他一直期盼的生活了。”溫生語氣中透出一股落寞,畢竟是他收的徒弟,


  當年他見封子成在門外挨餓受凍,好心收留,不曾想竟是狼子野心,痛心之餘,他也責怪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師父的義務。


  這些年溫生常常在想,若是大師兄還在世,他會如何做,在他心目中,大師兄是繼承師父衣缽最合適的人選,大師兄宅心仁厚,不惜犧牲美名將他培養成才。


  除了師父以外,大師兄是他唯一敬佩之人,可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卻英年早逝,在彌留之際,大師兄抓著他的手說,好好將青冥派傳承下去,他哭得淚流滿麵,卻留不住想留的人。


  自大師兄羽化之後,他便時刻謹記大師兄的遺訓,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青冥派已成為名派,他總算能對得起大師兄,對得起師父。


  兩人行至一處燈火通明的樓閣前,見上方牌匾上寫著“春月樓”三個大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從樓裏走出來,身上帶著一股濃烈的脂粉味兒,讓少傑嗆得咳嗽,聽見裏麵傳來一陣陣女子的嬌笑聲,溫生抬腳往裏走去,少傑緊跟其後。


  剛走入內,就被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子拉住袖子,少傑正欲開口嗬斥,溫生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在身後。


  徐媽媽見這兩人卓爾不凡,尤其是為首的那個,雖不年輕,倒愈發顯得他氣質儒雅,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讓她都不免有些動心,對著那男子的笑意便加深了幾分。


  “兩位爺可是初來廣陵城?”徐媽媽的目光緊緊落在那男子的臉上,見他雙目澄清,不似那些出入煙花之地的其他男人,她心中疑惑,這樣的男子為何會來這兒,轉念一想,許是家有悍婦,趁外出一趟逍遙一番。


  “不錯。”溫生開口道,目光在春月樓裏轉了一圈兒,見二樓雅座無人,一樓大廳有零星幾個客人,卻未見到他想見的人。


  “要不要找幾個姑娘陪您喝酒?”徐媽媽又問。


  “不必了,給我和我的侄兒找個僻靜的位子,再上一壺酒和些許下酒菜便好。”溫生微微一笑,這一笑讓徐媽媽點頭如搗蒜,“好的,柳綠,帶這兩位爺去二樓雅座,將那個最好的位置給他們。”


  兩人坐在二樓,少傑嘖嘖驚歎,這果然是最好的位置,不僅將整個大堂一覽無遺,且不容易被旁人看見,他偷偷瞄了一眼對麵的師父,見師父處之泰然,抿了一口小酒,欣賞起台下姑娘的舞姿,反倒是他,提心吊膽,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少傑,你可有鍾意的女子?”忽而溫生扭過頭,望向少傑。


  “師父……青天在上黃土為鑒,少傑並未留戀紅塵,少傑一心隻想修行,以光大青冥派為願!”少傑嚇得不輕,以為師父是有意考驗他,忙信誓旦旦地說道。


  “紅塵散無痕,醉酒思故人……”溫生喃喃自

  語道,他又仰頭飲下一杯酒。


  “師父,您這是怎麽了?”少傑見師父言語之間有些異樣,他擔憂地問道。


  “無事。”溫生搖搖頭,他自嘲一笑,為何忽然又憶起她,凡間二十年如白馬過隙,而她精怪之身,長存於世,他知他們之間再無相見的可能,卻仍然抱著一絲期翼,想有生之年再見她一麵。


  此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徐媽媽,給我上壺酒!”


  少傑望向樓下,一見到那人,臉色一變,“師父,是二師兄!”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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