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故人
陸晟睿走了。
我轉過身,已是淚眼朦朧,隻模糊地看到陸晟睿的背影,很決絕,就像再也不會回頭一樣。
我雙腿虛軟的幾乎站不住,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眩暈的不適讓我不自覺的緩緩蹲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慢慢昏暗了下來。
回到公寓,打開燈,微弱的燈光下,封沉毅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狼狽的我,他那閃閃發光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的狼眼,讓人心驚膽戰。頭皮一陣發麻,有種想拔腿就跑的衝動,但是,我不能,否則會被撕扯得骨頭都不剩。
他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犀利的眼眸中滿是我不懂的情緒,“冷畫,我給你請了幾天假。”
我沒有做過多的驚訝,因為我知道封沉毅每做一個決定都有他充分的理由。我沒有拒絕他的能力,更沒有讓他改變主意的能力。更何況隻是請個假而已。
他又說道:“明天陪我去趟小烏鎮。”
我這才抬眸看向封沉毅,他的西裝外套隨意的打開,襯衫上的襟口處解開了幾顆扣子,濃密的胸毛透著一股濃厚的威嚴氣息,看上去更加狂妄傲慢。
他看向我的時候,我不自覺的攥緊了指甲,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我最不想見到的人,都在未大,這時候,休假最好不過了。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封沉毅就開車來接我了。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默默地看著窗外漸漸後退的景物,心底微微泛起一絲苦澀。
“怎麽了?”低沉的聲音劃破車廂內沉悶的氣氛。
“唔——”我回過神來,望著正在開車的封沉毅,“沒什麽。”
“怎麽不問問我,這次回小烏鎮做什麽?”封沉毅波瀾不驚的話語,讓我一時無法猜透他此刻的心情。
我不敢造次,亦不敢攪了他的興致,接過他的話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們回小烏鎮做什麽?”
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響起,由於車的慣性,猛地衝向前,又甩在座位上了。
我驚魂未定,卻見封沉毅伸出大手捏住我的臉頰,陰惻惻道:“帶你去見見故人。”
他嘴角揚起一抹猙獰的笑意,而後鬆開手刹,車子猛地躥了出去。
我惶惶不安地在心裏猜測這故人的身份,難道是母親?又覺得不可能,封沉毅沒有必要興師動眾的為我請假去見母親。那又會是誰呢?
一個小時後,車子在一片荒野裏停下。
“下車!”封沉毅聲音異常冷硬。
心底茫茫然,被封沉毅這麽一吼,嚇得我立即從車裏下來了。
冷風吹過來讓人一陣瑟縮,手指攏了攏單薄的衣服,抬眼望著這片荒野,認出這是小烏鎮鎮北的一塊荒蕪的地方。心底似悲似喜的感覺,這應該是近鄉情怯吧。
封沉毅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束叫不出名字的鮮花和一捆冥紙。
我才知道封沉毅所說的故人是已故的人。但是和我有關係嗎?
“過來!”封沉毅冷冷的命令道。
我不敢有所怠慢,立即走到他的跟前,才發現不遠處有一處沒有墓碑的土墳。
封沉毅一步一步挪了過去,背影有說不出的落寞和悲愴。
這裏麵肯定埋著他的親人,原來封沉毅的親人埋在小烏鎮,所以他才待在這裏的,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似乎豁然開朗了。
“跪下!”封沉毅又下了命令,聲音的線條有幾分哽咽。
我蹙了一下眉,這埋在墳墓裏的人又不是我的親人,我幹嘛要跪。心裏雖然這樣抗議著,但是多年來的逆來順受,讓我習慣了聽命於他,膝蓋一彎便跪在了墳前。
“我帶著她來看你了,你看她都長這麽大了。”封沉毅將花放到墳前,開始將冥紙散開,拿著打火機,點燃了冥紙。
一陣風吹過,冥紙帶著火被吹成一圈一圈兒,最後化成灰燼。
封沉毅又斷斷續續的說了許多我聽不太懂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腿跪得有些麻木了,封沉毅才起身準備離開,而我一起身又跪在地上了。
封沉毅一把扶起我,聲音透著幾分嘶啞的問道:“很委屈?”
心底不知為什麽竟湧起一股熱流,搖搖頭,“不委屈。”
“嗯,不委屈就對了。你所跪的人比你委屈一萬倍不止。”封沉毅說完鬆開手,徑直向車子的方向走去。我亦快步跟了上去。
車子啟動,向小烏鎮上駛去。
抬眼望著這個養我的城鎮,心底茫然無錯。
下了車子,一片老房子出現在眼前。算起來小烏鎮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了吧。我就是在這裏一點一點長大,如果不曾遇見封沉毅,我想我仍然是一個快樂的女孩。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站在熟悉的街道,心裏竟然是滿心的物是人非的荒涼。
“這是小畫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抬眸看向說話的人,滿頭白發,一副黑色鏡框的眼鏡,驚呼一聲,“羅老師!”
羅俊笙老師是父親的摯友,也是父親給我找的國畫老師。
他笑吟吟的點點頭,慈愛的說:“都長這麽高了,我去年還聽教授你古箏的文老師說,在未城見到你,她都不敢認你了。說你已經長成楚楚動人的大姑娘了,受國畫和古箏的熏染,渾身透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冷豔,你的父親對你,可謂用心良苦啊!”
一提起父親,眼底湧出一股熱流,我忍住了,故意扯開話題,問道:“羅老師,您的身體還好嗎?”
他笑著點點頭,又說道:“你這次來是看你的母親嗎?她啊,可真是越來越不如從前嘍!哎,你文老師還說,你和你母親年輕時的妖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啊,就應該有種端莊的美。我想你父親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羅老師斷斷續續說了很多,我擔心封沉毅會不耐煩,出言頂撞他,不時地瞟了幾眼封沉毅。
羅老師也注意到了身旁的封沉毅,帶著歉意的微笑說道:“你看我光顧自己說話了,忽視了你的朋友,這位是?”
“他是我的繼父。”
“我是冷畫的朋友。”
羅老師詫異地看著我們,目光一點點黯然,“小畫,做人做事,要先對住自己的心,知道嗎?我還有事先走了。”
“羅老師——”我想叫住羅老師,被封沉毅製止。
“別叫了,他就是一個迂腐的老頑固!”
心裏對封沉毅的話異常反感,封沉毅像是知道我的想法,微微勾起不悅的嘴角,闊步向車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