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掙紮(下)
第十三章 掙紮(下)
江致黎進了江宅,火爐旁有個老人正坐在那裏,安靜的讀著報紙。
正是陳秉玦在小區外碰見的老人。
江致黎走過去,叫了聲父親。
江瀚遠脫下了老花鏡,衝他點點頭,“回來了。”
有傭人過來脫下江致黎的外套,江致黎穿著襯衣,走到火爐旁,給自己倒了杯酒。
“最近你好像挺忙的,還追著那個姓徐的鋼琴家跑呢?”
江致黎抿了口酒,“公司業績在上升,該做的我一個都沒落。”
江瀚遠道,“我知道,你這些事情從十五歲開始就不用我操心了。”
江致黎沒有回話。
江瀚遠道,“我剛才在小區門口,碰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孩子。”
江致黎道,“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人。”
江瀚遠道,“是來找你的?”
“是的。”
江瀚遠笑了,“魅力挺大的,頗有你爹我年輕時候的風範。”
江致黎不在意的笑了一聲,權當是做了回答。
“最近還在做噩夢嗎?”
“很久沒做了。”
“失眠呢?”
“好多了。”
“那就好……”江瀚遠又把眼鏡戴上,看了眼報紙,漫不經心的道,“有些人,若一片真心對你,你要好好珍惜,若不喜歡人家就好生跟人家說,別毀了人好孩子。”
江致黎漫不經心的應了,江瀚遠看著他道,“否則,你會後悔的。”
江致黎嗤笑了一聲,起身回了臥室。
江瀚遠看了眼兒子,眼神飄忽忽的,落到了小桌上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一張老照片,照片裏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眼神溫柔。
總有自以為是的年輕人啊,放肆的揮霍自己本有的東西。
依舊都是白的。
陳秉玦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分不清這是哪裏,直到周圍的美式英語和護士醫生提醒了他。
有護士見他醒了過來,用英語柔聲問他感覺如何,陳秉玦答感覺不錯。
他大致從醫生那裏了解了自己的情況,多處軟組織受損,但好在衣服穿得厚,凍的毛病比打的毛病多,身上看著青青紫紫的嚇人,不過休養幾天就好了。
陳秉玦揉了揉眉心,打開了手機。微信裏是幾個學弟學妹求他幫忙畫畫的消息,唯一一個來電來自薛立明,他沒接,薛立明就給他發短信,說年後有個學術交流會問他去不去。
還有幾條消息,是尚樂問他要不要出來喝酒,還有孤兒院院長問他周末過不過來,還有公司問他這個月的畫稿什麽時候能畫完……
陳秉玦一一的回了消息。
放下了手機後陳秉玦又發了會呆,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尿意,顫顫巍巍的掀開被子去衛生間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
卻不料剛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就碰上了熟人。
江致黎大踏步的向他走來,陳秉玦先是一驚,又是一喜,直到江致黎麵無表情的繞過他向後走,才知道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江致黎這麽一頓揍,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可陳秉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出了問題,無論江致黎話說的再狠,還踹了他一腳又讓人揍了他一頓,他第一反應看見江致黎那張臉,仍舊是欣喜。
他順著江致黎的目標看去,果然看到了穿著病號服站在走廊渾身顫抖的徐一行。
“你放我走!”徐一行幾乎是哀嚎了,“江致黎你放我走!”
江致黎拽住他的手腕,“進去吧,別在走廊上,不好看。”
徐一行仿佛一隻被人從水上拎到空中缺氧的大魚,拚命的撲騰著,雙手雙腳不停的捶打著江致黎,一邊哭一邊喊道,“江致黎你自己是瘋子!!你還要弄瘋我!!我不要你的愛!!你憑什麽讓我接受你!!我不要你!!我不愛你!!江致黎我不愛你!!!”
江致黎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進去!”
“我不進去!!”徐一行尖叫了一聲,全然不複陳秉玦初次見他時的溫文爾雅,“我不想看到你!江致黎!我恨你!!我恨你!!!!”
那聲我恨你,將江致黎死死的釘在了原處。
徐一行喊道,“我不喜歡你!從來就不喜歡!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江致黎!我恨你!!!”
江致黎一直站在那一分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如果我走,我不再打擾你的生活,你能好好的待在醫院治病嗎?”
徐一行冷笑,“江致黎,你別打擾我,我什麽事都不會有。”
“好。”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江致黎也沒有低頭,他的依舊驕傲的揚起來,轉身大踏步的離去。
“江一,讓所有保鏢都撤離,從今以後不要再看著徐先生了。”
“是。”
江致黎一步一步的走著,依舊是步伐堅定。
可陳秉玦明明看到他的臉上,那幾乎止不住的淚意,和微微顫抖的嘴唇。
江致黎經過陳秉玦的瞬間,陳秉玦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顫巍巍的抬起來,拂過江致黎的眼瞼。
“別哭,致黎。別哭……”
他想說,你別哭,我一直在這裏。
可“啪”的一聲,江致黎打開了他的手。
他眼角泛紅,冷聲道,“陳秉玦,你是來看我笑話嗎?”
陳秉玦啞然,“我不是……”
江致黎道,“我們都得不到我們想要的,你開心嗎?解氣嗎?”
陳秉玦搖頭,“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我都愛你,我都陪著你,你一轉頭我都會在這裏……”
“我不需要。”江致黎道,他仿佛已經回複了平日的冷靜,“我不需要你愛我,輪不到你愛我。”
江致黎看著他身上的病號服,“是不是昨天沒打夠呢?陳秉玦,你還能站起來啊。”
陳秉玦愣了一下。
江致黎衝身後的四個保鏢招了招手。
“昨天下手太輕了,給我打,隻要別打死,其他好說。”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沒事,打死也沒關係。”
他說出來的話,是陳秉玦從未聽過的陰冷,“反正這麽太把自己當回事個東西,留著也是髒眼睛。”
太把自己……當回事的東西。
陳秉玦感覺自己的後腰被人踹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前撲去,鼻梁狠狠的撞在了地板上。
四個保鏢的力氣比一個大的多,而他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幾乎拳拳到肉。
疼痛透過皮膚滲透入骨骼,陳秉玦下意識的蜷縮起身子,耳邊是拳腳帶起來的風聲,和醫生護士勸架的尖叫。
可不一會兒他的耳朵也被打了一拳,嗡嗡的聲音刺破他的耳膜,什麽也聽不到了。
他感覺他的腿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腳,骨骼碎裂的痛苦讓他忍不住一聲痛呼,再又是他的手,被人拖了出來,狠狠的碾在了腳下。
他聽不見聲音了,眼前也是迷迷糊糊的一片,有紅色也有白色,還有還多很多奇奇怪怪的顏色混合在一起。
陳秉玦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江致黎不愛他,完完全全的,徹徹底底的。
他總不願意信這件事,總想著,他對江致黎好一點,再好一點;他們相處的過程,他退一步,再退一步……
江致黎總有一天會被他打動的。
又或者不被打動,他堅持到某天,堅持不下去了,江致黎還是不愛他,也沒有關係啊。
可是為什麽,要這麽侮辱呢?
又或者為什麽,一開始,要接近呢?
明明覺得我不配喜歡你,明明覺得我是你愛而不得的的證據,連做備胎或是替補的資格都沒有,又為何要做出時而親近的樣子……
江致黎,兩年多了啊。
換個稍微通人性的動物,兩年尚且親密的養出了感情,可朝夕相處兩年多,你竟說我連愛你的資格都沒有。
眼前依舊混沌,疼痛已經變得麻木,陳秉玦不知道那些毆打是合適停止的,甚至不知道身邊的人做了什麽。
所有的忍讓,所有的卑微,所有的退步,原來自始至終,什麽意義都沒有。
陳秉玦突然想起某天淩晨,那時候江致黎似乎已經接納他了,他在院子裏曬太陽,江致黎走過來毫不顧忌的躺在了他的身上睡著了,他就在那天,偷親了江致黎。
江致黎的唇是軟的,冰冰涼涼,沁人心脾。
那時候他以為,江致黎就算愛著徐一行,至少也是願意靠著他的。
原來不過,虛幻而已。
他是江致黎為了報複徐一行隨手拈來的玩具,如今沒了任何價值,便隨手扔了。
耳朵嗡嗡聲減小了,耳邊傳來推車的滑動聲,醫生焦急的交談聲,他被推到一個屋子裏,一盞格外刺眼的燈在陳秉玦的頭頂亮起。
結束了。陳秉玦想,我和江致黎,再也不會有然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舉雙手表示虐攻虐完了,再虐攻我就上微博喊兩百遍我是粑粑
我是親媽啦,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