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庫亞巴尼亞沙漠的魔獸(一)
艦隊排成人字形，在海麵上乘風破浪。
今天是航行的第七天。
默爾索已經漸漸忘記了心中的疙瘩，站在船頭，和貝娜一同趴在欄杆上，看著追隨艦隊嬉鬧的海豚，以及用魚尾翻起水花的未知種類的鯨魚。
而他身後的馬恩，則舉著海圖和指針，推測著到達迪諾羅尼亞港的日子。
迪諾羅尼亞港，是連接瑞蒙德地區南方與北方的紐帶和重要據點。至於瑞蒙德地區為什麽會有南方與北方的區別，主要還是因為環境的因素。
瑞蒙德地區雖然隻是個地區，但它的麵積卻幾乎等同於維斯普西。隻是由於它荒原和沙漠分布廣泛，橫亙在地區的中間，使得南方和北方適合人類居住的小部分地方被分成兩半。
北方的奇瓦波托西草原，是重要的畜牧區和經濟作物區；南方是亞鬆平原，此地環境宜人，集中著瑞蒙德絕大部分的人口，坐落著蒙得艾利斯、馬黛堡與東亞鬆城等重要城市。
隻可惜，好不容易開發了這麽多年，投入多少心血的亞鬆平原，如今全都化成一片火海，淪為了惡魔們的巢穴。
“烏斯懷亞伯爵。”
馬恩轉過身，發現是普羅米修斯真理會的卡瓦尼。
“卡瓦尼，看來你的狀況已經完全恢複了，臉頰終於又變得像從前一樣蒼白，不再帶著紅暈。嗬嗬，就單憑這一點，你就與普通的人不一樣，難怪能從惡魔潮中逃出來。”
“那也比不過伯爵大人您未雨綢繆的本事。”
聽完這話，馬恩的臉皮下有些刺撓和火辣，畢竟他之前的行為等同於逃跑，雖然，那並非他的本願。
“伯爵大人，我想我們沒必要在話語裏潛藏著鋒利的刀劍，畢竟現在的我，隻是個身無長物的可憐鬼。”
馬恩嘴角微微揚了揚，並沒有接茬。
“伯爵大人，我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跟您抬杠，與您消遣著無聊的海上生活，我是有要緊的事，才會來尋找您的。”
“我不知道蒙得艾利斯被摧毀後，在瑞蒙德地區，還有什麽事情值得被當成要緊的事。”
從馬恩的鼻孔裏，發出了笑聲。
“有，而且這件事情，就跟您現在做的事差不多。”
“我現在做的事，海圖？”
馬恩舉起手裏的海圖，疑惑的看著對方。
卡瓦尼搖了搖頭，笑吟吟的說道，“是趨利避害。”
可馬恩依舊不是很懂。
“就是躲避，逃跑，繞道。”
粗重的鼻息響起，馬恩周身隱約有鬥氣纏繞，壓力瞬間籠罩在了身為魔法師的卡瓦尼身上，令他喘不過氣。
“卡瓦尼，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容易令人討厭的人？”
“伯爵，你以為我在調侃你，在譏諷你？不不不，我其實很佩服你，說真的，當我們所有人都被物質迷惑了雙眼的時候，你能拋棄一切，果斷的離開，就單憑這點就已經讓我感到佩服了。”
“要是我也像你一樣，蒙特羅也不至於為了救我而死，弗蘭也不會失去左臂，我們十幾萬普拉塔·哥尼亞的新成員也不會剛觸摸到希望的光芒，就被惡魔潮消解的一幹二淨，他們很多人，到死的時候，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這個世界所厭惡。”
“好吧……”
馬恩沉吟了一會兒，“那請告訴我，我們要繞開哪裏，躲避哪裏，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原本是我們真理會的秘密，不過現在一切都化作塵土，隨風而逝了，告訴你，也沒什麽。”
“這一次倒教運動的開始信號，就是北郊的工廠冒出的濃煙，隻要看到有黑煙從煙囪裏滾滾而出，真理會的成員就會釋放奴隸，圍攻教會。同時，還會派人去馬黛堡，去東亞鬆，甚至乘坐快船北上，向迪諾羅尼亞港和艾德·奧赫達港傳遞倒教開啟的命令。”
“按照快船出發的時間，和惡魔潮來襲的速度，這兩個港口可能也已經化成了廢墟，並且淪為惡魔們的休憩地。”
“你們真理會的人也太過恣意妄為了吧！亞鬆平原附近，我們好歹都是商量過的，而且情況特殊。可迪諾羅尼亞和艾德·奧赫達的行動，你們說都不說一聲，更何況，在這兩座城鎮，教會一個派駐機構都沒有，你們倒教倒個雞毛啊！”
“難道說，你們本來的目的就不是倒教，倒教隻是個說辭！”
馬恩立馬想到了那些有著排山倒海威勢的奴隸們，心中又驚又怕，於是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質問起真理會隱藏的目的。
“你們其實想要的是混亂，是人手？”
卡瓦尼掙開馬恩的手，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該立馬調整方向，避開港口，不然我們將再一次受到惡魔的襲擊。”
……
從卡瓦尼口中得知消息後，艦隊隻能繞過迪諾羅尼亞，不敢在此地停靠。嚴格來說，是整個瑞蒙德地區的據點，都將不能停靠了。
港口被惡魔竊據，這令偌大的艦隊再也沒有地方可以補給。
因為接下來，直到艾德·奧赫達的航線上，臨海的地方，全都是荒漠。
不過就當大家愁眉不展的時候，恢複過來的魯伯·弗蘭告訴馬恩，在庫亞巴尼亞沙漠北部，距離馬拉柯塞海一百德裏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綠洲。
弗蘭曾從普拉塔·哥尼亞人哪裏聽說過一些傳聞。
據說綠洲裏有一座城市，是由一個叫作基切雅瑪人的部族建立的，基切雅瑪人很少與外界聯係，即便在同為瑞蒙德土著的普拉塔·哥尼亞人眼裏，他們也都是神秘的存在。
在普拉塔·哥尼亞人的傳說中，那裏的人，似乎與他們不一樣，與菲尼克斯的人也不一樣。
為了生存，艦隊最終在庫亞巴尼亞北岸拋錨，並組建了一個二百人的隊伍登陸，南下尋找基切雅瑪人的城市，企圖從他們那裏獲得補給。
由於不知道基切雅瑪人是否有貨幣的概念，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帶了許多陶器、布匹和各種物件，準備以物換物。因為在很多年前，他們剛發現瑞蒙德的時候，也是這樣與普拉塔·哥尼亞人交易的。
當然，為了防止真理會和教會的人興風作浪，不相關五人組無一例外，全都被帶上了。
說實話，這是默爾索第一次見到沙漠，前世作為一個南方人，大西北他從來都沒去過。
從船上牽下來的戰馬，好不容踏上了陸地，於是興奮的跑了好一會兒，不過很快就和人一樣，累得不行。
非要騎士們給他們奉上許多淡水，才肯繼續上路，在沙漠裏前行。
當每個人都開始舔舐嘴唇的時候，隊伍裏的情緒，便開始有些往頹喪的方向發展。
大家都是海上弄潮的男兒，可是到了沙漠，卻全都像脫水了似的，提不起精神。
“嘁嘁……”
“有沒有誰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隊伍裏突然有人發出了疑問。
“嘁嘁……嘁嘁……”
“我也聽到了”
“我也是！”
……
越來越多人聽到了怪異的響聲。
“全體列隊，圓陣！”
馬恩的戰鬥本能也感受到了危險的靠近。
隊伍很快就整好了，大家緊緊的貼靠在一起，既從彼此身體上相互防護，也從心理上給予同伴支撐。
默爾索則拔出騎士長劍，左顧右盼，尋找著怪聲的來源。
可是，不要說他了，就連馬恩這樣的高級職介者，都一時判斷不出危險是來源於什麽方向。
因為“嘁嘁”的聲音，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現在在前方，頃刻之間，又從大家身後響起。
未知的東西是最難對付，也是最令人頭疼的。
當所有人都在東張西望的尋找著“敵人”的蹤跡時，危險卻從大家的腳底突然出現！
沙塵突然被揚了十幾米高，然後飄散開，將二百多人籠罩在裏麵。
默爾索施展出家傳的“尼奧爾德湛藍鬥氣”，也不過是將周圍半米的沙子給扇落。
但幸虧有馬恩在身邊，他周遭纏繞的鬥氣像海浪一樣，層層疊疊的向周圍溢開，最終壓製住了飛揚的沙塵，令眾人的世界再一次清明。
這是正式職介所應該掌握的釋放技能。不過絕大部分人都很難做到馬恩這樣。
因為這需要高級的鬥氣秘籍，不然憑借自己，是修煉不出這種質量的鬥氣，和這樣精妙的技巧的。
可當大家的身影再現後，卻突然發現，有好幾匹戰馬的鞍背上空蕩蕩的，還有好些是連人帶馬全部消失不見。
“嘁嘁嘁……嘁嘁嘁……”
怪異的聲音依然在沙漠裏飄蕩，大家剛扯散的各色鬥氣，又再一次施展和激發。
“來了！”
馬恩終於感覺到了什麽，手中的凝聚出一把湛藍的長槍，投向一個海軍士兵的身旁。
“嘁……”
這次的怪叫中，帶著幾分淒慘，那個士兵跳下馬，將沙子挖開，隻見裏頭露出了一個黃褐的尖腦袋。
“將軍，中了！好像是一隻托斯……”
那個士兵發現襲擊他們的生物已經失去了生機，就高興的衝著馬恩大喊匯報。
可話沒有說完，另外一處的沙地中，就突然飛出一抹黃色的身影，且劃過那名士兵的腰身。
之後又瞬間沒入沙漠。
而那個士兵，依舊保持著左手舉過頭頂的身姿，年輕的臉龐上依舊帶著質樸的欣喜。
隻是，他也同樣失去了性命，撲騰一聲，摔在沙子裏，腰間有一個巨大的窟窿，血液飛速流逝，然後瞬間浸入地底，洞口有內髒露在了外頭，有的甚至還未失去活性，像是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