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心慌的讓人逃跑
現曆670年11月11日。
一個讓所有盧貝卡小鎮的居民都難以忘懷的日子。
這一天，十幾個教會騎士路過大霧彌漫的小鎮；
這一天，滾滾的黑色濃煙從南邊的樹林裏冒出；
這一天，原本如星散的“瑪威克”像紅了眼的蜜蜂變得躁動；
也是這一天，所有鎮上的居民被各種牲畜吵的整夜都未眠。
默爾索半夜起床，瞟了一眼飄窗外的夜空，發現“瑪威克”們越聚越多，它們飛往目的地時，在空中留下的痕跡宛如無數條鮮紅的銀河。
在聯排房見到“瑪威克”的異動時，他就已經有些害怕了。
本來以為異常隻是暫時的，可當天色暗下後，“瑪威克”的數量竟然多到連聯排房排放出的黑煙都可以遮住。
沒有Peter一激靈，隻有間歇性頭疼的默爾索·烏斯懷亞也依舊可以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
雷納克站在他最愛的夜來香園裏，往日園中總飄著星星點點的“瑪威克”，他們像螢火蟲一般，將花園點綴的十分幽美。
而今夜，清輝依舊撒在花瓣上，隻是“瑪威克”一個都見不到了，因為它們全都聚集在鎮南的天空中。
夜風有些微涼，可細密的汗珠布滿了雷納克的額頭。
遙望著南方天際的詭異景色，他心中難免惴惴不安，
“難道幫助帝國和真理會的行動，真的違背了神的旨意？”
他閉上眼，沉默良久後輕聲說道:“希望一切都會過去，希望一切都不會有事。”
瑪威克躁動的夜，有人寄希望於神，有人像默爾索一樣，寄希望於自我。
不顧後果，也沒有強有力的證據，穿上短褂的默爾索連衣服都沒扣好，便敲響了瑪德萊娜的房門。
門開後，隻見瑪德萊娜身穿一襲月白色絲質睡袍，披著藍色外套，睡眼惺忪。
“哦！小默爾索，現在可是睡覺的好時間，你把我叫醒，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母親大人，您別問那麽多了，我現在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裏了，我現在隻想立馬回到蒙得艾利斯的宅邸，或回到烏斯懷亞領的城堡。”
見他一臉焦慮和急迫，再聯想到今天“瑪威克”表示出的異常，瑪德萊娜大概也猜出了前因後果。
她在心中計較了一番，發現按照默爾索說的去做，最多隻是損失一夜的睡眠；可不按照他說的做，就有一定概率要麵臨生死的威脅，雖然幾率很小。
於是瑪德萊娜叫來貝娜，讓她將馬鬆抱起來，然後叫醒所有仆從，他們要連夜乘船北歸。
一聲令下，寂靜的溫泉山莊便亮起了一盞盞燈光，不一會兒後，掛著煤油燈的馬車長龍便從溫泉山莊駛向鎮東的碼頭。
坐在車上，馬鬆依舊倒在瑪德萊娜的懷裏熟睡，默爾索依著車窗，感受到天空中散發著的不詳氣息。
“母親大人，您見過這樣的天空嗎？”
瑪德萊娜搖搖頭。
“不，從來沒有，各種教會典籍裏都沒有關於‘血光瑪威克’的記載和描述，所以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吧！畢竟神是全知全能的，而教典都是由聖人轉述神的言語編撰的。”
聽到“血光瑪威克”，默爾索不禁覺得母親大人這名字取得倒是不錯，隻是希望不要真發生什麽血光之災就好了！
車隊路經小鎮，坐在默爾索身邊的女仆長貝娜正好看得到鎮上的景象。
“夫人您看，街邊跪著好多人呀！”
默爾索和瑪德萊娜扭頭望過去，果然有很多居民捧著聖童像，跪在地上，用手在胸口比劃著六芒星陣。
“母親大人，神會響應他們嗎？”
瑪德萊娜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或許會吧！”
說完，就讓車夫加快行駛的速度。
還未跑出小鎮，街上的鎮民們就突然發出了歡呼，大家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舞足蹈的彼此相擁，甚至想泣。
瑪德萊娜看了一眼女仆長，
貝娜立馬喊到:“發生了什麽？”
“夫人，是瑪威克恢複了正常。”
烏斯懷亞家的侍衛長蒙特·朗曼馭馬近到車廂邊，俯身說道。
“是嗎！”
默爾索驚訝的將頭探出車，望向夜空。
蒙特·朗曼說的沒錯，聚集在一起呈現出血紅色的瑪威克們已經恢複成以往的綠光，也不在像白天那樣躁動，一個個化作藍天白雲下溫順的綿羊，追著風兒四處奔跑。
默爾索本該與盧貝卡的鎮民一樣歡呼與慶祝，可逐漸散開的綠光後，有一群在月光下閃爍銀色光澤的“東西”緩緩在天空中放大。
同時，此起彼伏的“撲棱”聲開始在整個盧貝卡的上空回響。
“展翅，穿過聖巴特裏斯，
斂翼，降臨人國的邊界。”
默爾索扭過頭，發現瑪德萊娜已經將弟弟馬鬆交給了貝娜。
而她的雙手緊緊的扣在鐫刻有馬黛葉和馬黛花的烏斯懷亞家紋的扶手上，神色憂慮的凝望著天空中漸漸逼近的“東西”。
“朗曼，傳令下去，加快行進的速度，不，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往碼頭！”
瑪德萊娜說完就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鑲有各種色彩寶石的手鐲，神色也是默爾索從來沒有從母親臉上見到過的嚴肅。
“……穿過聖巴特裏斯……穿過聖巴特裏斯……”
默爾索嘀咕了幾遍，臉立馬也嚇得煞白。
“母親大人，聖巴特裏斯，那豈不是……”
隻見母親凝重的點下頭。
和默爾索同樣心情的人還有很多。
比如一心偏安一隅的雷納克男爵，他在丟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後，就立刻命人集結所有的護衛，又叫人將所有財寶裝上馬車，然後也一樣奔向鎮東碼頭。
再比如默爾索上午在灌木叢裏偷窺的未知人士，他們因“血光瑪威克”困擾了一天後，終於在驚恐和懼怕裏迎來了自己最終的宿命。
烏斯懷亞家的馬車跑的很快，但還是快不過抖動的翅膀。
剛出盧貝卡小鎮沒多久，那天空中的“東西”便懸停在鎮南的低空上。
當黑影遮天籠罩所有人的時候，所有人也抬頭迎望著它。
隻要見到那銀白色的光澤，駭人的刺棱，碩大無比猶如鵬翼的翅膀，就沒有人不會聯想到從聖巴特裏斯裏飛出的惡魔。
“偉大的威爾斯神王，請你降下德加裏斯的聖童，救救我們這些可憐的凡人呀！”
許多鎮民在見到遮天蔽日的惡魔後，便又一次跪在地上祈禱。
可或許是盧貝卡太過遙遠，威爾斯神王似乎並沒有聽見信徒們的呐喊，更沒有為了他的子民向惡魔降下代表神罰的雷霆和火焰。
聖巴特裏斯的惡魔在眾人的注視下打開了自己的腹部，於是天地間下了一場短暫的銀雨。
而雨後不是天晴，是“雨點”砸在地麵上發出的轟隆巨響和揚起的大片塵煙。
不一會兒後，爆炸從鎮南方傳來，火焰也在那兒燃起，將半邊天空染的彤紅。
瑪德萊娜一直關注著天上和遠處的動靜，當“雨點”落下後，她已經不止一次的催促馬夫加快速度。可即便這樣，車輪轉動的速度也依舊是滿足不了她的要求。
而她的催促也並不是多餘的，就當默爾索他們即將接近碼頭外圍的時候，一隻銀色的惡魔從一旁的叢林裏躍出。
就像是夏季突然出現的驟雨，可他銀白的身軀上散發著的卻是屬於凜冬般逼人的寒意。
幾乎所有的馬兒都受到了驚嚇，默爾索乘坐的馬車更是差點側翻。
要是侍衛長蒙特·朗曼同其他侍衛一樣膽顫和心慌，那麽烏斯懷亞伯爵今晚可能就要痛失愛子或夫人了。
侍衛長之所以是侍衛長，是由於他強大的鬥氣，沉著的性格和機敏的大腦。鬥氣的雄渾令他有足夠的力量支撐起將要傾倒的車廂，沉著的性格使他不論遇到什麽嚇人的事物，都可以不失守心神，而那機敏的腦瓜，則可以令他在電光石火間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默爾索被人從車裏扶出時，那銀白的惡魔正咧著盆嘴，眼中泛著紅光，呆滯的望著默爾索這群人。
當看到這頭惡魔後，無論是女仆還是伯爵夫人，沒有一個不臉色僵硬的。
而盧貝卡的人們，看著在鎮裏肆虐的惡魔，心中更是悲戚，他們不知道為何善良質樸的人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所有沉浸在痛苦中的鎮民都覺得這與聖典不符！
因為每一個菲尼克斯世界的小孩，都是聽著《德加裏斯之書》長大的，每一個人都聽說過裏頭《惡魔的降臨》這章的描述:
神言勇武隻是暫時的，
聖賢之教化方可永久。
若他日，
人心不思純，
福音傳唱稀，
箴言省身疏，
惡魔亦降臨。
如果真的如書裏說的，那這場災難的根源，就是盧貝卡的人心腐朽墮落，招來了惡魔的毀滅。
可每一個在盧貝卡居住的人呀，都是篤誠的信徒，大家都過著節儉平淡的生活。
整個盧貝卡陷入一片混亂，蒙特·朗曼綻放出鬥氣，和銀白惡魔打在了一起。
瑪德萊娜則伸出手臂，站在車隊中間，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默爾索在受到短暫的驚嚇後，強打精神，從人群的罅隙中打量起了前方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