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思悠的下馬威
烏發被挽起，頭上戴著繁複的花飾，流蘇累累在鬢發邊搖晃，膚白唇紅，明眸皓齒，光彩照人，冰涼的珠翠寶石越發襯得出她是個絕色美人，可偏偏她那一雙仿若看盡世間滄桑的眼眸，清冷，高傲，更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她一身如火紅衣，長裙逶迤在地，饒是這樣豔俗的紅色，穿在她的身上卻顯高貴。
“公主，你真美。”香雨讚歎道，香雪驚歎地說不出話來。
南雲芷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勾唇笑道，“像那畫像上的女子嗎？”
香雨香雪是看過那張望月的畫像的，南雲芷不說倒還好，她此時身穿紅色，她的眉眼又和望月很像，現在看來就有八九分相似了，兩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像！”
南雲芷垂下眼眸，低頭笑著轉身，“我看，一點也不像。”望月穿這紅衣，是去戰場為雲攸子民而戰，在她死的那一刻，望月仍是自由的，可她南雲芷呢？穿這一身紅衣，嫁給自己最愛的人，卻感覺到深陷牢籠之中。
九月初七，太陽剛剛嶄露頭角，籠罩在天邊的薄霧漸漸消散開去，空氣清爽清涼，黎明就在此時來臨。
這樣一個日子，蒼黎秦帝迎娶雲攸國雲芷長公主。
皇宮從宮門到龍嘯殿，其間台階數千米長的距離鋪設著金紅絨毯，文武百官在兩側躬身頷首，身後是重重帶刀侍衛。
宮妃跟在秦衍身後，以周思悠為首，她目光沒有什麽期待，也沒有什麽怨恨，隻是空蕩蕩的，看不見底。
旁邊是邱安默，在深宮久居兩三年，稚嫩的她已經帶著成熟的氣息，不像從前一樣局促，那一點點羞澀換成了溫婉大方，當得起貴妃這個名銜。
再次是那四個小嬪妃，她們許久未見秦衍，此時的心思並不在將要嫁進來的公主身上，而是巴巴望著秦衍，心中無限淒然。
還有一些皇室女眷，是周氏和邱氏兩族裏的族女，還有孟琉璃。
孟琉璃是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大典的，可這次聖上下了死命令，全部人都要來參拜這位公主，她也沒多想，以為就是一個身負使命的公主，必須要參拜以表示蒼黎對這場聯姻的重視，當場大典她一點也沒抬頭看，她對於這個公主的到來一直保持著提不起來興致的態度。
秦衍穿著滾金邊黑袍，墨發被玉冠束起，英眉輕蹙，一雙幽深眼眸遠遠望著紅毯盡頭，薄唇輕輕抿起，周身都帶著王者之氣。他在等待，等著她走來。
宮樂奏起，絲絲縷縷猶如從天際傳來。
那一襲紅衣出現在紅毯盡頭，眾人的目光齊齊轉到她身上，從大殿台階上看去，她身形小巧纖瘦，一雙清冷的眼眸之下是一方紅紗遮麵，隻看她的身形和眉眼，就能瞧出她的絕色容顏。
周思悠無心抬頭看了看正在走近的南雲芷，遠遠的看去，那身影似乎很熟悉，還有那一雙眼睛，但她心思不在這上麵，隻是抬了抬眼皮就低下頭去。
南雲芷獨自一人走在金紅絨毯上，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穩，望著大殿之上的秦衍，正在深深地望著她，距離隔得不算近，她確信秦衍真的看不清她正在望著他，可秦衍的目光那樣幽深，穿過那麽長的距離，似乎也能對上她的目光。
她當時設想的與秦衍見麵的兩種場景，真的就是第一種，她在萬人朝拜之時向他走去，最終她在寂寂深宮中老去。
步上台階，她就站在他的麵前，南雲芷深深鞠了一躬，宮樂止，隻聽她輕柔卻不失體統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前回響。
“雲攸國長公主南雲芷，拜見聖上，願聖上江山一統，萬年長青。”
她低下的頭沒有抬起來，隻聽旁邊的齊康高聲宣告道。
“雲攸國公主南氏賢良淑德，嫁與我朝以求蒼黎、雲攸兩國世代交好，今特冊封為皇妃……”
南雲芷猛地抬起頭，看到秦衍正在對她笑，笑的是那樣諷刺，還是皇妃，你還是逃不脫從前的命運，我的皇妃！
她始終不願跪下，就頷首拜謝，“臣妾謝過聖上。”
“皇妃多禮了。”
她的眼前忽然伸出一個寬大的手掌，手掌的手心盡是拿刀握槍磨出的老繭，這一隻手她並不陌生，她閉了閉眼，將所有酸澀都咽了下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哥哥，我第一次發現我可以為了什麽而不顧自己，原來我也不是個自私的人。
秦衍牽起她的手，讓她轉過身來，麵對群臣，並將他們的手高高舉起，群臣見到後，紛紛跪下，聲音洪亮地參拜。
“臣等參見皇妃娘娘，恭喜聖上喜得良人，願聖上與皇妃締結連理，兩國共同久存！”
聲音響徹金瓦紅牆的皇宮，全都在祝願秦衍和南雲芷的這場聯姻。
接受過群臣的參拜，秦衍拉著南雲芷的手轉過身來，麵對著眾嬪妃。
“南皇妃是雲攸高貴的公主，孤身嫁入蒼黎，身上肩負著兩國和平的使命，希望日後各位愛妃能多關心照顧。”秦衍不喜不笑，嚴肅說道。
南雲芷被秦衍抓著的手有些出汗，此時她多想甩開他的手，可她還是必須對這些討厭的女人保持得體的微笑，因為她代表的是雲攸一國。
周思悠神情淡淡，便帶頭向前走上一步，隨後是邱安默，她們來到南雲芷麵前，紛紛將寬大的袖子斂在腹前，正要行跪拜大禮，一陣風起，竟然卷起了沙塵吹了過來，一個沒留神，女眷們有的竟然被沙塵迷住了眼睛，大家都抬起袖子遮住眼睛。
南雲芷看著嬪妃女眷們慌亂，她卻動也沒動，大風吹起了她的紅裙擺，她的衣袖也灌了風鼓起來，穿的很單薄，但她就是沒有動彈，她倒是希望這一場風能來的大些，把她從這個令人窒息的皇宮吹走。
她表情唯一有變化的時候，是她臉上的紅紗被吹掉的時候，紅紗輕柔，從她的臉上飄走，她一時情急，抬手去抓，可隻有眼睜睜地看著紅紗被風帶走獲得自由，而她還在原地，享受這份寂寞。
風刮得很大，她也幾乎睜不開眼，她微微眯起雙眼，抬起的手複又落下，可就是沒有捂住眼睛，就在這時她眼前一黑，眼睛周圍的皮膚上感覺到了一個粗糙的觸感，是那一雙長了繭的手掌，擋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心漏了一拍，她的手還在秦衍手中攥著，秦衍已經騰出另一隻手來給她擋住眼睛，她的頭頂上方還響起一個低低沉沉的聲音。
“你一定要和別人不一樣嗎？這樣就會引起我的注意嗎？”
南雲芷苦然一笑，抬起手去將秦衍的手掌掰下來，可就是掰不動，恰在此時，風慢慢停了，秦衍的手也放了下來，南雲芷的眼前也再度清晰，她微微轉過臉去看秦衍。
“臣妾等失儀了，望聖上與皇妃恕罪。”周思悠不慌不忙地告罪著，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微微頷首請罪，後麵一眾嬪妃都跟著低頭。
“無礙，可以對皇妃行禮了。”秦衍也不鹹不淡地回道。
“是。”周思悠極其不經意地抬了頭，恰好對上剛轉過頭來的南雲芷的目光，霎時間，周思悠覺得她的世界地動山搖，所有的好教養和好麵孔都被南雲芷的出現撕碎了。
周思悠死死盯著南雲芷，原本平靜得如死水般的目光此刻添了許多恨意，她也不頷首，而是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字地問道，“聖上，這就是你要娶的雲攸國長公主嗎？”
南雲芷卻顯得有些錯愕，她淡淡蹙眉與周思悠對視，她本以為周思悠見到她，不是高興，也不會是討厭或恨。
隨著周思悠不客氣的問話，其他人也都抬頭去看，大家好像都很震驚。
沒了麵紗的南雲芷，她的容貌被大家一眼就認了出來。認識她的人，如邱安默，是一種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狀態，孟琉璃則從死氣沉沉變得活了過來，要不是現在有眾人在，她真想衝過去抱著南雲芷。不認識她的人，如那幾個嬪妃還有女眷們，則是被她的美所震撼到，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
秦衍目光深深，不辨情緒，望著周思悠，“是。”
周思悠忽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在南雲芷看來，與周思悠這張溫婉嫻靜的臉極其不相符，隻聽周思悠說道，“聖上，其他姐妹行禮是應該的，可臣妾周氏，是在皇貴妃一位，南皇妃新人入宮，理應向臣妾行大禮才是。”
她說的話，都字字帶刺，連大殿之下跪著的周國公都想不到，一向懂禮讓人的女兒怎麽會在這種時刻鬧脾氣，萬一聖上不悅，他真是為女兒捏了一把冷汗。
秦衍的瞳孔驟然放大，隨即眯起雙眼，粗重的呼吸聲隻有南雲芷能聽得到，他偏轉過頭來，“南皇妃，給皇貴妃見禮即可。”
“聖上，臣妾說的是，跪拜大禮。”周思悠不依不饒，咄咄逼人。
邱安默和周思悠相處了這幾年，都不知道平日平易近人的周思悠，竟然還會這麽強勢的時候，可她以前和褚桑未不是挺好的嗎？見到她活著應該是很開心的，怎麽會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