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春秋夢當醒時
算了，想這些做什麽？既然決定要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就應該相信他不是嗎？
桑未緩緩綻放笑顏，昂首挺胸的樣子十分自信，這給她增添了不少美麗。
芙蓉臥的門沒有關著，桑未皺眉，秦衍怎麽這麽不愛惜身體？她手剛一扶在門框上，一隻腳剛要邁進去，卻聽到了裏麵熟悉的聲音。
“左相大人受傷了……”是邱安默在嚶嚶哭泣，很傷心的樣子。
桑未心一顫，將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來，雙眼像是蒙上了冰霜一樣，透著冰冷，她悄然無聲站在門口，背靠著門框。
香雪看桑未麵無表情，卻讓人不寒而栗，她拉拉桑未的衣袖，低聲道，“小姐，不進去嗎？這點心會涼的。”
香雪還怕桑未忘了點心，專門把點心揚起來給桑未看。
桑未眼珠也沒有轉，隻是輕輕搖搖頭，香雪也不敢再吭聲。
就聽房間裏又有說話聲傳出來。
“好了，安默，你看，我沒事不是？多謝邱大人和安默來看本相。”秦炎仕聲音含著淡淡笑意。
邱明豐開口道，“左相大人是不知，您去救人一夜未歸的消息剛傳到下官府上，安默急的哭了一夜。”
邱安默還在哭泣著，抽抽搭搭的，桑未都能想象出來邱安默哭泣的樣子，是多麽惹人憐愛。
可桑未心裏卻一直說，不要，秦衍，什麽都不要做……
“左相大人，我能看看你的傷口嗎？”邱安默說道。
秦衍大方應承，“真的沒事，你隨便看。”
“哎呀，這傷口還沒好，這麽長一道口子，摸著都讓我心驚肉跳，這是誰下的這麽重的手……”邱安默抽泣聲更大了。
桑未心裏一陣陣發緊，她不斷安慰自己，隻是用手摸了摸傷口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邱安默這人也還不錯。
“唉，安默，你這愛哭的性子，好了，給你一個擁抱，是不是就不會哭了？沒事的沒事的。”秦衍略帶乖哄。
桑未的瞳孔收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飄然落下的鵝毛雪花。
邱明豐嗬嗬笑著，“自從安默從盲山受訓回來，就時常向下官提起您，說多虧了您照顧，您真是費心了。”
秦衍沒有接話，就聽邱明豐又道，“唉，安默這歲數也不小了，下官想著，若是和左相您結了親家，別人會不會說我們高攀了，嗬嗬……可您也知道，下官以後也隻跟著您做事，絕無二心的……”
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可邱明豐意在提醒秦衍，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娶了邱安默，那他邱明豐就會一直跟在秦衍身邊當一條忠心的狗，如若不然……
桑未聽得清清楚楚，她也明白邱明豐的意思，可她正等著秦衍說話，等著他的回答。
隻聽秦衍沉默片刻才答話，“邱大人見外了，這怎麽算是高攀呢？安默知書達禮，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的。”
邱明豐放心笑道，“哈哈哈，有左相大人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您的抱負就是下官畢生所求，下官一定忠誠於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邱大人爽快！”秦衍口氣中帶著得意的笑意。
邱明豐道，“安默以後也要輔佐您，這話就不必避著她說了，左相大人，聖上的情況您也知道，他極力推二皇子上位，可咱們支持的卻是大皇子，朝中上下的朝臣，下官的話都已經傳到了，他們全都是支持您的決定的，可現在就剩下右相……”
桑未腦袋嗡鳴，邱明豐再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了，她像是丟了魂兒一樣，衝進漫天大雪裏，出了相府。
香雪急匆匆地追上去，可沒趕上桑未，她又跑回正廳去找香雨，和香雨雙雙去尋桑未。
“誒，二位姑娘，這是急著去哪兒？郡主呢？”在庭院裏管家把兩人攔下。
香雪把食盒往管家手裏一塞，“小姐可能有事先走了，多謝管家招待。”說罷就拉著香雨出門了。
“這個郡主真是怪，也不知道相爺為什麽對她青眼有加。”管家搖搖頭，“本想等邱大人和邱小姐走了以後再去通報，這下都省了事了，誒，可這糕點怎麽辦？”
香雨和香雪來到自家馬車上，問過車夫，說沒看見桑未，香雨急道，“你不是和小姐去看左相了嗎？怎麽回事啊？”
香雪也奇怪，“我不知道，我們都到了左相臥房門前，小姐不進去，裏麵有邱大人和邱小姐，我聽了幾句，大概邱大人說了咱們老爺的壞話，小姐不愛聽了吧……”
香雨狐疑，“真是這樣嗎？可是現在尋著小姐最要緊啊……”
“那咱們坐上車一起去找吧，小姐走不遠，帶上咱們府裏這兩個侍衛也能保護。”
桑未連走帶跑地衝出了相府，她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袍子也都跑掉了，隻穿著她那條鵝黃色長裙，雪花落在她的皮膚上，沁人心的冰涼，可她渾然不覺。
熱鬧的大街幾乎沒有什麽人，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兩腿凍得酸軟，停了下來。
她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小巷子，在兩座高樓之間，隻有這一個小路，她背靠著一麵冰冷的牆，緩緩蹲坐下來。
桑未衣衫單薄，她那麽瘦，好像被風一吹就會像風箏一樣飄走了似的，她緊緊摟住自己的膝蓋，怔怔地盯著對麵半米不到的牆壁，失神。
她的歡喜，隻有昨夜。
她以為她陰暗的過去會因為秦衍而結束，她以為的美好未來卻又是一個等死的牢籠。
她原想著，如果秦衍真的想要坐上皇位，盡管她真的不想再踏入萬惡的宮廷一步，但她心裏愛他，幫他也沒什麽不可以，看她不能容忍，她愛的人心裏有別的女人，即使心裏沒有，身邊有也不可以。
她就是這麽自私的女子，從來都是。
前世她不能忍受孟之吾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所以她對那些妻妾趕盡殺絕，或許她把純愛的定義扭曲了，可那純潔的愛情，不就應該是隻為一人心嗎？
這一世她本不奢求愛情，麵對秦衍的大膽求愛，她也不予理睬，她知道凡是沾了情的毒，就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她終於還是妥協於愛情，什麽仇恨，什麽前世，她都不要了，她隻要一個秦衍，可還是一敗塗地。
她想不通為什麽秦衍還是會為了皇位，而和邱明豐結盟，即使是結盟也不必非要用結親的方式，或許，或許是秦衍他心裏，就是想要娥皇女英。
桑未額前的發絲因為雪水的融化，而貼在皮膚上，顯得狼狽無措，她冷笑，眼眸中迸發出比寒冬更加寒冷的光芒。
秦衍是一個上位者，一個將來要做帝王的人，怎麽可能還會信什麽一人心的鬼話？
她要的，是一份幹幹淨淨、純粹無汙的愛情，這一次她還是沒有得到……
是她傻……
“誒，小姐會不會去找琉璃郡主了？”
“也許吧，琉璃郡主也為了救小姐，昨天才回來的，她和小姐關係不錯，咱們去問問吧。”
大街上傳來兩個人的聲音，桑未往大街上一瞥，是香雨和香雪，旁邊是褚府的馬車，她們倆四處探看，也沒看見桑未的身影，便上了馬車，直奔六王爺府上。
桑未將身子瑟瑟縮在一角，她凍僵的眼皮緩緩閉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場春秋大夢，終歸還是要醒的。
萬事不如相信自己，男人，信不得……
桑未回到家，已經是午飯過後的事了，天已經放晴，路邊屋簷上積了厚厚的雪，她身上被融化的雪弄得濕透，天氣又有些涼，衣裳又被冰凍起來，硬邦邦的。
門仆看著桑未這個模樣回來，也是下了一跳，一個門仆對另一個門仆悄聲說道，“去叫未然院的香雨姐姐和香雪姐姐。”
這門仆好聲好氣地說道，“三小姐，您回來了。”
桑未淡淡瞥了他一眼，這門仆看見了桑未的眼神，卻是打了個冷戰，這三小姐平時可都是笑顏待人，今天怎麽這麽冷冰冰的，一看就是有事。
香雨香雪跑著就出來迎接桑未，兩人急匆匆的，看見桑未都傻眼了。
“小姐，你怎麽了？我和香雨找了你好久，怕你先回來，所以就回府等著了。”香雪急道。
香雨都快掉眼淚了，“小姐，袍子哪去了？這麽冷的天，您不會就在外麵吧？昨天您才剛回來，今天又弄成這樣……”
香雪攙上桑未，“小姐，快回去收拾一下吧，老爺和左相大人都在正廳呢，您……”
桑未站定，冷冰冰問道，“他來幹什麽？”
香雨奇道，“小姐，您不知道嗎？左相大人進門時說，您知道他會來的啊！而且，他帶著好多禮物，看起來，看起來像是聘禮……”
桑未的心上像是被人扔了一塊巨石一樣，壓得她難以喘息，她推開香雨香雪，就向正廳衝去。
正廳裏，秦衍坐在下座，談笑自若。
褚紳卻眼中透著精光，笑道，“所以左相這次帶著這些禮物前來，看樣子不像是送給老夫的吧？”
秦衍頷首微笑，“您說笑了，晚輩這次來，不是來商談朝政的，而是向褚相您求一心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