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願如你意
桑未心中覺得好笑，褚紳這個老狐狸，這就想撇下她走了，她轉念一想，這也好，自由了。她起身微微鞠躬，“那父親一路小心。”
褚紳對孟之宇深深一拜，“二皇子，現在聖上一心向您，雖然朝中流言四起，可這絲毫不會影響您的地位，靜待時機便可。”
孟之宇勾起苦澀一笑，“讓褚相為我擔心了。”
褚紳心頭一喜，孟之宇隻要知道，他褚紳心裏有這個二皇子就好，兩麵不得罪，才是生存之道啊！
“那臣先行告退了。”褚紳這就離開了。
正廳裏又一陣莫名的尷尬。
孟之宇抿唇，“桑未，你……”
“不是說要觀賞王府嗎？走吧。”桑未咧嘴笑道，先出了正廳的門。
孟之宇點頭笑道，“好。”
王府真的很大，比相府要大得多，不過布局很是簡單，一幢幢樓整齊的排列，穿插著花園泉水，假山高坡，錯落有致。
“這個是藏書樓，我常常在裏麵一呆就是一天，那是蓮花池，所有的花都是分開來種植的，所以還有芍藥池、牡丹苑……”
孟之宇就這樣一路走一路介紹，他倒沒有一點不耐煩，反而很樂意。
這在桑未聽來，就有些喋喋不休了，好景致她見過不少，孟之宇王府上的也不算稀奇，隻能算清雅罷了。
她臉上沒表現什麽，就默默跟在孟之宇後麵看，可她心裏早就在咆哮了，孟之宇這麽一個沉默的人，怎麽和秦衍一樣廢話連篇了？
桑未咽了咽，為什麽又要想到秦衍！
走到無言泉邊乘涼用的小亭子處，桑未一屁股坐下，還招呼著孟之宇，“二皇子，休息會兒吧，你的王府可真大。”
桑未的聲音柔柔軟軟，讓孟之宇覺得百爪撓心，他失笑，跟著坐了下來。
“累了嗎？如果累了，那就不逛了，這就回正廳去，我讓管家準備些晚膳吧。”孟之宇關心道。
桑未望向那一汪翻騰著泡沫的泉水，還能瞧得清楚泉底遊動的金魚，她倏然開口，“二皇子，你不想做太子是嗎？”
孟之宇一頓，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知道桑未有洞悉人心的本事，可他真的不想被她看出來。
孟之宇雙手交握，苦笑道，“我知道，在你看來，我這是遊手好閑、不思進取……”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放棄做太子，讓大皇子得了最後的皇位，那這蒼黎國會是什麽光景？”桑未麵無表情。
孟之宇沉默，目光深深如海，“皇兄比我更適合做君王。”
桑未嗤笑，目光無比認真地看著孟之宇，“你不敢麵對，那我來告訴你，如果大皇子繼位，他的暴政會激起百姓的反抗，終會有人取而代之，孟氏一手締造的王朝基業也就此換了主人！”
孟之宇眼睫動了動，似乎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驚，可他依舊平靜地說道，“可我不想做皇帝，不想卷入那些是非紛爭裏。”
桑未緩緩道，“現在朝廷中，已經開始拉幫結派，他們的賭注就是看你和大皇子誰會贏，現在左相已經倒向大皇子那邊，就算聖上再不喜歡大皇子，可左相那一派的勢力足以影響到聖上的決定。可我父親今日卻向你示好，他所拉攏的官員也不少，如果你有他的支持，聖上也就不會輕易更改決定了。”
見孟之宇還是不說話，桑未無奈地看著他，“二皇子，無論你想或不想，你都已經在這個局裏，非生即死，你不要欺騙自己了，你顧念同胞手足之情，可大皇子卻不會，他會把所有威脅到他的人斬盡殺絕，所以你必須坐上那個至尊的位置。”
孟之宇不言不語，目光沉靜曠遠，遙望天邊流雲。
桑未又想勸說，“二皇子……”
“桑未，我坐上皇位，這是你想看見的嗎？”孟之宇驀然開口。
桑未啞然，靜靜地望著孟之宇。
孟之宇清澈的眼睛帶著溫柔的笑意，就那樣平靜地望著桑未，桑未似乎覺得，天下都太平無爭了……
“我曾經想過，我可以扔下身份，扔下一切，隻騎著一匹馬，去天涯海角隨意走走，聽聽世間美妙的聲音，看看世上最美好的景色，就那樣一路走一路看，就那樣慢慢老去死去就好……”
桑未的心噗噗地跳著，她剛才都做了些什麽，她以為把天下萬人爭搶的那個最尊貴的位置給了孟之宇，這就算還前世的情了，可孟之宇根本不稀罕！
他想要的是一份寧靜，可這讓她怎麽給呢？
孟之宇深深地望著桑未，“有那麽一瞬間，我忽然不那麽渴望自由和安靜了，是因為遇到了你……”
桑未驚得抬眸，對上了孟之宇深沉含情的眼眸，“二皇子，我父親是我父親，他的意誌不可能強加在我身上，這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孟之宇長歎一口氣，苦笑道，“你那麽獨立，隻要你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了你。”
桑未怔怔。
孟之宇的目光十分認真，可仔細看去，眼底盡是悲哀，“皇位，如果那是你想讓我得到的，我會盡力去爭……”
看著隱忍無爭的孟之宇，竟然被她逼到了這個地步，桑未突然感到心口堵得慌，很是心疼。
“殿下，周大小姐來了。”
管家先來通秉，周思悠已經小碎步來到了泉邊。
桑未輕咳了幾下，目光偏轉向周思悠，她起身迎了上去，攬住周思悠的胳膊，親熱笑道，“思悠表姐，你也來了？”
周思悠看了一眼孟之宇，又轉向桑未，眼底難掩失望和尷尬，她微微笑道，“桑未，我不知道你在王府，要不我也不會來打擾表哥……”
“思悠，怎麽叫打擾呢？快來坐吧。”孟之宇笑著向她們招手。
孟之宇知道周思悠這個姑娘心思細膩，所以時時刻刻都會顧及著她的感受，他可是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
是，親妹妹。
桑未拉著周思悠坐下，笑道，“表姐，我也隻是好奇王府長什麽樣，所以才來瞧瞧，我才是打擾了二皇子，可你不一樣啊，你是二皇子的親表妹，理應來的。”
周思悠向身後丫頭一招手，那丫鬟將幾盤點心端了上來，看起來很是精致可口。
周思悠緩緩笑道，“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們嚐嚐，不要嫌棄……”
孟之宇拿起一塊糕點，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眉眼中洋溢著享受的笑意，“思悠的好手藝，我可是知道的，倒巴不得多吃幾塊呢……”
周思悠很是歡喜，對桑未也不是那麽冷了，她笑道，“桑未，你也嚐嚐吧。”
桑未也不客氣地吃了起來，直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讚，“表姐，你這手藝，醉月樓的點心也不過如此了，可惜我愚笨不肯學，改天你一定要來相府，教教我那兩個不成器的丫頭，這都是怎麽做的，真好吃。”
周思悠掩唇笑了，“你喜歡，以後我多給你送去些就好了，姨母姨夫也都還沒嚐過我的手藝呢。”
桑未幾乎是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塊點心，讓孟之宇和周思悠笑個不停。
“你慢點吃啊，沒人和你搶呢。”周思悠笑道。
桑未一抹嘴，心滿意足地喝了口水，“哎，難得能碰上可口的點心，忍不住多吃了幾塊，倒是把表姐給二皇子的心意，都吃完了，嘿嘿……”
孟之宇失笑，“看起來是個大家閨秀，沒想到是個小饞貓。”
桑未摸摸肚子，“哎呦，吃的太著急，肚子不舒服了……”
周思悠扶著她，緊張道，“那怎麽辦？要不要請大夫來？”
“不用，不用，我吃撐了，去走走就好。”桑未忙擺手，起身說道。
“那我們陪你去散散步吧。”孟之宇也站了起來，很是擔憂桑未。
桑未搖搖頭，訕訕笑道，“我喜歡去大街上溜達，過會兒消化了還能隨便找一家酒樓再吃一頓呢，表姐，二皇子，你們先坐著，我先走了。”
桑未說完就逃跑似的走了。
“誒，桑未……”周思悠正想攔她，卻被孟之宇拉住了。
“算了，讓她自己走走吧。”孟之宇望著桑未離去的背影，眼中翻湧著的情緒，那是失落。
“表哥，你和桑未……”周思悠抬了抬眼，吞吞吐吐。
孟之宇拍了拍周思悠的肩膀，微微笑道，“想什麽呢？褚相帶她來府裏拜訪，不過褚相有事先走，她這才留下觀賞的。現在也晚了，你就留在這兒用晚膳吧。”
周思悠心情立時舒緩，她溫柔笑道，“二表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路忍著胃裏的翻江倒海，桑未狂奔回黎城大街上。
隨著人潮走在大街上，桑未這才深深吐了一口氣。
唉，總算是跑出王府了。
她知道周思悠對孟之宇有情，若此刻她還在那兒，豈不是要招周思悠怨恨？
更何況，她不想再麵對孟之宇。
她也隱約能感覺出來，孟之宇對她有別樣的情愫，可她就是不點破，但今天孟之宇一番話，把他們之間和諧友好的窗戶紙都捅破了。
一想到孟之宇對她說，“有那麽一瞬間，我忽然不那麽渴望自由和安靜了，是因為遇到了你……”她的心就亂糟糟的。
她真的不想和孟之宇扯上任何關係，因為他是孟之吾的親兄弟，她不想再和任何有關前世的人或事有一點牽連，可她，不忍心傷害孟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