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下人雙
看褚知槿慌忙貼上自己的臉皮，孟之吾也站在一旁陰沉著臉，秦衍沉聲道，“大皇子，已經救出來兩個，還有兩個，我們該去找了。”
“急什麽？看他們倆不也好好的？沒準那兩個也正在做一對苦命鴛鴦，明日再找也不遲！”孟之吾轉身要走。
“不行！”秦衍的聲音堅決，帶著些剛硬的氣勢。
孟之吾駐步，他不是不敢違背秦衍的意思，隻是秦衍，他的權勢地位明擺在那兒……
秦衍冷著眸子道，“剩下兩個人，必須要找到。”他掃了眾人一眼，“四個人護送他們二位下山，剩下六個跟在大皇子身邊保護。”
秦衍對孟之吾道，“大皇子，你我分成兩路走，這樣快些。剩下六人都知道路線，我對盲山地勢很熟悉，不必擔心。”
孟之吾冷冷點頭，沒有反對。
他也沒什麽好反對，畢竟秦衍說的對他一點壞處都沒有。
“你們快下山去吧。”秦衍對褚知槿說道，掃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周宣。
褚知槿淚水充盈的眼眶中，還回繞著絲絲懼色，她的手顫抖著捂在左臉，勉強用那塊人皮擋住傷口，可分明看得見她的左臉已經紅腫，高高的腫起。
兩個士兵拖著周宣，兩個士兵扶著褚知槿，這兩個士兵臉上，一副嫌惡的表情。
褚知槿皺著眉，顫抖著唇默默流淚。之前的幾天，這些個兵將哪個不是對她點頭哈腰獻殷勤？現在就為著臉上這塊傷，態度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到底，要不是褚桑未那樹枝抽打下來，她怎麽會成這樣……
褚知槿心中再次咒罵桑未無數次，可又有什麽用呢？
待他們倆離開，秦衍也向孟之吾拱手拜別，形單影隻地隱入夜色之中。
孟之吾勾起一絲陰毒的笑容，眼眸慢慢陰了下去，“恐怕等你找到她，也隻剩下白骨了！”
他低頭吩咐，“走，去前麵那條路。”
月光溶溶，清冷涼人心。
落落清輝灑滿起伏的山巒，荊棘樹叢之間、緩坡高山之上，一個墨青身影飄然，尋尋覓覓。
秦衍腳步不停，腦海中，一直浮現著桑未嬌媚的笑臉。
他無聲地歎息，褚桑未，如果你這個紅顏禍水就這麽死了，本相該多無趣！
他不經意抬頭，看見淒迷的夜空劃過一道亮紅。
那是桑未的那隻小紅鳥？
紅錦巫雀飛得極快，像是一道光一樣閃過，可秦衍認得它，那天晚上……
秦衍心頭一喜，探頭看了看紅錦巫雀飛的方向，單腳一點地，施展輕功，遁入黑夜之中。
待再度落地，透過模糊薄霧，秦衍認準那一抹亮紅，才堅定了方向。
踏著枯枝落草，秦衍一步步地跟著巫雀走著，卻看見巫雀落在地上，向下一栽就不見了。
秦衍急趕上前幾步，這才瞧見枯草掩著一個深不見底的坑，底下隱隱約約有紅色在閃動。
秦衍幾乎確定了，這裏就是琉璃他們說的那個深坑。
“褚桑未……”
“褚桑未……”
秦衍試探性地叫了兩聲，而深坑那頭遲遲沒有回應。
那一刻他似乎很是失落，心裏空了一大片。
“左相？”
清脆嬌軟的聲音從深坑下飄出。
秦衍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趴在洞口，向下喊道，“褚桑未，還活著吧？”
明明不想這樣說話的，可話一出口就變成這樣了。
深坑下麵依舊是沉默了一會兒，那調皮戲謔的少女聲音才傳了上來。
“我的命還留著等著禍害更多的人呢！”
秦衍輕勾起一個笑容，這個女人還這麽能拌嘴，看來活得好好的。
秦衍望著下麵，漆黑一片，她就是這樣在這兒坐了一下午加半晚上嗎？
一個女子，一定很害怕……
不不不，她有什麽害怕的？
秦衍故意說道，“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你是不是該求求我，讓我救你上去？”
深坑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秦衍一直等著桑未說話，他自己也盤算好了，就想逗逗她，看看她會不會說句軟話。
可過了好久，深坑都再沒有動靜。
秦衍抿唇，向下仔細巴望，連紅錦巫雀那一點點紅色都沒有了，隻有無底的黑暗。
“褚桑未？”
秦衍聲音帶著急切。
還是沒人回應。
秦衍扶住坑口的邊緣，旋身跳下，落入那一片黑暗之中，穩穩落地。
“褚桑未？”
秦衍雙眼睜得很大，卻什麽也看不見，他伸手四處摸索。
嘶……
一束微弱的火光照亮，借著火光他看著眼前這張美麗的臉，帶著嬌媚戲謔笑容，正眨巴著星眸含笑望著她。
“我不求你，你都要舍身救我，攔都攔不住，我還真是個禍水。”
桑未的聲音充滿著戲謔，可那種溫軟拖遝的聲調，像貓爪兒似的撓在秦衍心口。
秦衍微微一愣，僵住的眼眸慢慢化成柔水，似是無限柔情的水波，他伸出雙臂，將桑未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肩窩。
桑未再一次感受到秦衍那種淡淡的氣息，讓她聞過就再也忘不掉，是那種淡淡的清香，從未聞到過的清香，讓她心醉。
可這算什麽？為什麽又莫名其妙地抱她？
那一瞬間，桑未也僵住了，身子被秦衍抱在懷裏，抓著火折子的左手還直直伸著。
“抱夠了嗎？抱夠了就快上去吧，我可不想再呆在這兒了。”
桑未聲音清涼，沒有疏遠，沒有親近，隻是平靜。
秦衍緩緩放開她，再度看著她這張妖媚的臉，真好。
秦衍不自覺地勾勒起一個笑容。
“你這是什麽表情？”
桑未很是有戒心地把火折子往秦衍跟前一伸，照亮了他現在看起來很邪惡的臉。
秦衍失笑，可眉頭突然皺緊，他感覺到隔著衣衫，腿上一陣冰涼，他低頭一看。
那小白蛇和小青蛇正向盤柱子似的纏到了他的腿上，一旁還有幾條小蛇，正吐著蛇信躍躍欲試。
秦衍古怪地看著桑未，“還不快把你的蛇拿開？”
“阿大專咬色狼！”桑未嬌笑，得意地望了眼他，可還是伸出手去，小白蛇和小青蛇便順著她的胳膊爬了上來。
秦衍稍微後撤一步，火光淡淡，可他卻看到這個坑裏，藏著十幾條顏色各異的小蛇，還有那隻大怪鳥，角落裏，和在黏土中的還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像是小蟲子蜘蛛。
他像看著怪人似的看著桑未，“你在這兒一定不無聊。”
桑未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他，“你覺得不無聊那你今夜在這裏呆著。”
“好啊，你陪著我，我就在這兒睡三天三夜也行。”秦衍笑嘻嘻地說道。
“別貧嘴了，快離開這兒吧。”桑未抱緊雙臂，抬頭看了看。
秦衍也感覺到現在的溫度低寒，桑未身上隻穿了薄薄的一層紅騎馬裝，怎麽能抵禦得了秋夜的寒？
他沒說話，攬住桑未的腰，將她抱在懷裏，低頭壞壞一笑，“如果你嫌我冒犯了，那你盡管推開我，等會兒掉下去摔死，好保住你清白的名聲。”
桑未的眼神變得柔媚，微微眯起，雙臂輕輕勾住秦衍的脖子，輕聲笑道，“我想摔下來也會拖著你的，不是說好了殉情的嗎？”
秦衍失笑，卻感覺到脖頸處那細膩的皮膚的冰涼，這個丫頭，早就凍壞了還有工夫在這兒逗笑。
秦衍腳一點，借著深坑的土牆壁，從左飛向右，遊移著向上飛去。
桑未將頭輕輕靠在秦衍的肩上，那一刻她的心似乎有了溫度，多希望她能有這樣一個依靠，起碼讓她累了的時候，可以停歇……
可是，這樣的溫暖不會長久，她不能再相信別人，隻有靠自己……
“還想再和我雙宿雙飛一會兒嗎？”
秦衍千年不變的戲謔笑聲又在桑未耳邊響起。
桑未回神，慢慢鬆開了秦衍的脖子，她低頭看了眼腰間秦衍的手，抬頭道，“已經上來了，我不會客氣的，再這麽無禮，我就要放阿大咬你了哦？”
那些小毒蛇很是識相，見桑未已經被人搭救走了，便都四散離去，紅錦巫雀也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秦衍頑劣一笑，用了幾分力氣將她拉近自己，聲音低啞，“你真的舍得？”
月華流瀉人間，輕霧略帶著月亮的柔光。
一刹那間，桑未滿心滿眼全是秦衍的笑容，她，真的心動了……
“唔……”
秦衍無懈可擊的笑容瞬間崩塌，扭曲成一個痛苦的表情，他鬆開桑未，彎下腰去，卻有些氣惱地抬頭對桑未說道。
“你真的放蛇咬我！”
桑未的心還在撲通撲通跳著，聽了秦衍的話，這才大口大口喘氣，惶然答道，“我沒有啊，它們都走了。”
可秦衍已經吃痛地蹲下，撩起自己的墨青衣袍，一看左腿上，赫然出現一個細牙印，帶著些血跡。
不消片刻，那個血壓印兒就腫起來，發出詭異的烏青色。
桑未一看秦衍，嘴唇也開始發紫，麵色蒼白。
她趕忙扶著秦衍。
“啊……”
桑未也吃痛地叫了一聲，右腿屈了起來，一看，右腿滲出一點點血跡。
有一條渾身青紫的蛇剛咬了她，正囂張得仰首抬頭，望著他們，似乎等待著下一個進攻的時機。
“你快退後。”秦衍勉強起身，將桑未往後一推，卻又支撐不住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