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收留韓夢茹
六兒端著薑湯放在了桌上,鍍著金色瓷釉的陶碗盛著褐色的薑湯,碗邊有著淡淡的氤氳。
“妹妹快將這碗薑湯喝了吧,驅驅寒。”允兒說著將碗往她麵前推了推站起了身對韓夢茹說道:“六兒,去將偏殿的空房整理一下,今夜韓貴人就住本宮這了。”
說罷,她又看了看韓夢茹,正見她正瞧著薑湯並沒有要喝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打量,“韓貴人,夜已經深了,本宮就先歇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允兒轉身走開,這韓夢茹說來跟她今天才相識,她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她說覺得她是好人才會來鳳藻宮求她,而她卻一碗薑湯都不敢輕易喝下分明就是怕薑湯裏有毒。
看起來心思單純,倒是覺得這韓夢茹是個表裏不一的人,既然信不過她,為何要到鳳藻宮?
想著,允兒都覺得頭疼,這後宮中一個個女人各有各的心思,要看透人心很不容易,可比她行醫治病難得多。
回到寢殿,她躡手躡腳的關了房門深怕吵醒了雪暮卿,卻見他以已經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燭光下,他的臉一半明媚一半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你去哪裏了?”他冷聲問道,他已經醒了很久了,至少有一刻鍾,沒有叫人詢問她的去處,也沒有去找,隻是想看看她到底什麽時候才回來。
允兒聽得出他的語氣裏好像有那麽一絲絲的不悅,於是笑著迎了上去坐在了床榻邊,將披在自己肩頭的衣服拿下來,慢條斯理的回答道:“剛剛收留了一個人住在鳳藻宮的偏殿,你猜猜收留了誰。”
“收留?”雪暮卿聞言冷下了臉,這宮裏都是女人,而且都有居所,哪用得到她收留,難道是她這些年在宮外認識的不三不四的人,於是眯起眼問道:“你是不是留了一個男人在宮裏,你知道將男人留在宮裏可是殺頭大罪。”
“說什麽呢!”允兒噗哧笑出了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宮裏哪來的男人,我收留的啊,可是你昨天才封為貴人的女子。”
“韓夢茹?”雪暮卿愕然問道,“她怎麽會來這裏。”
允兒想他肯定是忘記了沒有分配她居所的事情,更相信了他所言的隻是對韓夢茹一時興起罷了。
“聽說是沒有被分配居所,所以我留她在這裏了。”允兒歎了一口氣,其實她也不想讓外人住在這裏,可是又不能‘見死不救’。
“留下就留下吧,不用管她,該歇息了。”雪暮卿拍了拍旁側冰涼的被褥,方才她一走就感覺冷上了許多。
允兒頷首睡到他旁邊,看著鴛鴦錦的蚊帳若有所思道:“別的女人進宮或者被冊封我不管,但是這鳳藻宮不能安排人住進來。”
她有些私心,這裏是雪暮卿給她留的地方,寓意椒房之寵,她不想旁人分一羹,也不想自己在這宮裏屬於一個人的地方擠進兩個人。
“好。”雪暮卿放下手臂,讓她當枕頭枕著,沒有再說話,沉沉的閉上了眼,隻有平緩的呼吸聲。
允兒知道她處理政務勞心勞力,也不再說話不再打擾他,他說話一直都是言出必行,就像當年揚言不娶林月如一般。
所以允兒相信他,既然答應了自己肯定不會再讓別的女人住進鳳藻宮,韓夢茹隻是一個意外,也隻在鳳藻宮住上一宿而已。
次日天剛明,窗外下起了小雨,夏日的雨總是豆大如珠,形成兩個珠簾在房簷口,落在青石板上匯成水柱注入了河水中。
允兒是被雨聲吵醒的,醒來便看到雪暮卿已經站在床榻邊,幾個女婢再給他更衣,著的是龍袍,顯然又要上早朝去了。
“就要走了?”允兒心裏為他感到心疼,做一國之君並不容易,每天擔憂的事情比較多,而且還要早起晚歸,肩頭擔著的是黎明蒼生的責任,可是站在眼前的人除了是一國之君外更是自己的丈夫。
她心裏犯疼,於是說道:“不如用過早膳再走吧,時間還來得及。”
雪暮卿回頭看著她,穿著裏衣靠在床榻邊上,青絲如同一段黑色的綢緞一般傾瀉而下,粉黛未施瞧起來更有一種清新的美。
“好。”他淡淡的笑了笑,走了過去牽起她的手道:“你說怎樣就怎樣。”
原本允兒計劃著兩人溫馨的用早膳,卻忽略了此刻在鳳藻宮還有另一個人,兩人坐在餐桌上,允兒挑眉看了眼韓夢茹殷勤的給雪暮卿盛上一碗湯心裏不是滋味。
她忘記了韓夢茹在這裏的事,居然留雪暮卿在鳳藻宮用早膳,這擺明了就是自己給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難堪。
共侍一夫也就算了,還平起平坐在一起共處一室共侍一夫,允兒拿起筷子又放下一點胃口也沒有。
桌上的菜色都是今日六兒刻意準備的,什麽‘鴛鴦什錦’什麽‘連理枝’,菜的名字倒是好聽,她卻一點也不想動。
她抬眼瞟了眼雪暮卿,他接過韓夢茹遞過的湯碗,臉上也沒有好氣色,雖然依舊的麵無表情,但是允兒還是察覺到了他眉頭有那麽一瞬輕輕的蹙起,顯然也不喜歡韓夢茹在這裏。
“姐姐,你怎麽不吃啊?沒什麽胃口嗎?”韓夢茹給雪暮卿盛了一碗湯,也沒能忘了她,接著給她也盛了一碗遞到她麵前。
熱騰騰的湯,允兒接過隻能勉為其難的笑了一笑道:“不是,隻是昨夜沒怎麽睡好,如今還頭暈眼花。”
她不過是胡亂找了歌借口,沒想到韓夢茹猛地湊上了腦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盯著她擔憂的問道:“娘娘要不要緊,要不臣妾去找禦醫來給娘娘看看。”
“太醫院哪個太醫醫術有她好,安靜的坐下用膳吧。”雪暮卿冷聲開口說道,就連他都聽得出來允兒是一番借口而已,不知這韓夢茹是真笨還是裝糊塗,就這都聽不出來?
“哦。”被雪暮卿冷聲一喝,韓夢茹終於是乖乖的坐到了自己位置上,似乎有些失落也就沉寂下來。
允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她一眼,她有力無力的用勺子攪動著自己碗裏的湯,突然又抬起頭來笑臉燦爛:“皇上,您可記得那日與臣妾相遇之時,青陽湖畔的桂花已經初綻。”
雪暮卿又蹙了蹙眉頭斜斜的掃了她一眼道:“朕記得,怎麽了?”
他那日也是想沿著青陽湖畔去鳳藻宮,順便看看青陽湖畔的一叢早桂,那叢早桂是南方進貢來的名品,一般桂花都要入秋才開,可是青陽湖的桂花卻是不畏炎熱,盛夏一過便是正當綻放的季節了。
“臣妾沒想到青陽湖畔的桂花開的如此早,那日與陛下相遇之前,便采了許多桂花,妾的娘親是江南人,最擅長炮製桂花了,尋常早桂都是香氣淡薄,沒想到宮裏的早桂卻是香氣馥鬱醇厚,這可是無比珍貴的好東西啊!”
說著,韓夢茹放下手中的勺子從腰際掏出一個荷包來,從荷包裏又拿出一個小木匣子,迅速的打開木匣子後,木匣子裏放著的竟然是一小堆黃橙橙的桂花,一股馥鬱的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連允兒都愣住了,頓下了動作,瞧著她手裏的桂花不知她到底要做什麽。
隻見她十指蔥蔥,尖著手將木匣子的一朵桂花捏在手裏,在雪暮卿和允兒麵前晃了晃道:“這桂花泡茶,提神醒腦,而且喝了過後一整天都會聞到桂花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呢。”
韓夢茹笑著,香腮上有著一點點紅暈,旋即將桂花又放回了盒子中,垂下頭說道:“實不相瞞,臣妾不才,在閨中之時跟娘親學過一段時間的茶藝,若是陛下不嫌棄的話,臣妾為陛下泡一壺桂花茶如何?”
原來是這樣,允兒想要笑,卻笑不出,這丫頭是早就算計好了。
從昨夜開始,跪在鳳藻宮外央求她想住進鳳藻宮就打著自己的如意小算盤。否則她不會隨時將桂花帶在身上,依允兒看那也不是前日采下的桂花。
多半是昨日剛采下,否則也不會那麽新鮮,再說,她想給雪暮卿泡一壺桂花茶為何那日召她在長壽殿侍寢時候不泡,非要到她這鳳藻宮泡給雪暮卿喝。
在她看來,這韓夢茹看起來毫無心機又膽小,其實城府還是有點深,都掩埋在天真單純的外表下。
“好。”雪暮卿薄唇帶起一絲笑意來,他喜歡喝茶,當然想嚐嚐桂花茶的味道,這韓夢茹終於是提出一個讓他滿意的提議。
韓夢茹達成了目的便吩咐鳳藻宮的奴才準備泡茶的用具,鳳藻宮以六兒為首的丫鬟不大願意聽這個外來人的使喚,但是皇帝在又不好推脫隻好應承下來。
不多時,在餐桌旁擺上了一個案幾,放上了一套茶具,韓夢茹笑了笑提著裙擺走了過去坐在案幾旁,纖纖玉手拿著用具便開始泡茶。
她泡茶和旁人泡茶有些不同,將沸水衝洗了桂花,又倒了一遍水,這才將桂花放在茶壺裏。
桂花哪裏受得了高溫,紛紛都炸開來,如同盛放一般,而韓夢茹並沒有說謊,看的出來她確實是學過茶藝的人,本來手就很好看再刻意的擺弄泡茶的姿態,允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泡茶也可以這般的美。
像是一雙手的戲碼,那一雙手比美人身體還要柔軟,在茶盞和茶壺之間跳動了一場華麗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