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使我思君朝與暮
半個月過去了,拓跋長涉一直躲著雲水白蒼。心裏明明有一個聲音告誡著他要放下,可是越是這樣越是放不下,每天眼睛都隻是圍著她轉了。
這天又接了一單生意,戎邏讓他劫了摩戈送給蘭國的禮物。這麽好的生意,拓跋長涉自然不會放過。響馬看銀子辦事,可不認主子。
摩戈還真是下了血本,這一趟,劫回了不少寶貝,狼王穀開了集市。拓跋長涉手中捧著一根艾綠鬆石玉釵,放在手中反反複複的玩轉。當時看到這根釵子,他就拿了回來,腦海裏想到的就是雲水白蒼那突然瀉下來的三千墨絲。
隻是玉釵可是用作定情的信物,拓跋長涉不敢送。
正在這時,他聽見了雲水白蒼的腳步聲。
慌慌張張的把玉釵收進了袖口,由於用力過猛,那玉釵居然一下子刺破了他的手臂,也顧不上疼痛,順手抄起放在旁邊的書,趕緊背靠著柱子裝模作樣。
雲水白蒼一進來,看到的就是拓跋長涉安靜讀書的俊美模樣。隻是她不知道,此時拓跋長涉盯著書本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就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害怕被抓了包,一顆心極度不安的跳動。
這廂拓跋長涉擔心被她瞧出端倪,而那廂,雲水白蒼卻是專心致誌的盯著他身上的墨姬,仔細的瞧。
拓跋長涉受不住了,微微轉眼,問道:“怎麽了?”
她眉眼彎彎的,說那匕首很漂亮。
意識到她說的是墨姬,拓跋長涉的心立即的涼了,裹著濃濃的自嘲,他說,女子如刀。
可不是如刀嗎,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再驍勇善戰,堅強不催的鐵血男兒,也會把自己的心掏給女人,讓她們為所欲為的傷害。
可是下一瞬她卻說,殿下怕是心傷,那裏藏著個又愛又恨的女人吧!
塵封太久的心事毫無餘地的暴露在她的麵前,拓跋長涉震住了。他,接受不了,他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現在這個女人的麵前。這個女人有通曉他心事的能力,而這個認知讓他更加的痛苦迷惘。
涼薄一笑,他說,果真是故事看多了,小小年紀,知道什麽是心傷。
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那個月下獨舞的女孩。他不願,她染上世間任何埃塵。
集市上,她隻一眼便知道了狼王穀的秘密。
石榴石如血,五年前那場血漫之夜,母後痛苦的眼神,兄弟姐妹的無助嘶喊,黎國子民絕望的呻吟……無一不撕扯著他的心髒,疼痛彌漫,寒涼更濃,這一刻的他唯有滔天的恨意。
望著西天如血的殘陽,拓跋長涉的心孤獨而荒涼。
可是她隻一句,就暖了他寒徹的心髒。她說,太陽雖然落了,可是最後一刻依然極致美麗。夜裏,望著月亮,還是念念不忘它的風華。她說,能讓三殿下一生鍾愛的女子一定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有著星一樣的光華,突然間,拓跋長涉想到了多年前醉酒後做的那個夢。
雲靄出了事,拓跋長涉前去救她。雖然心裏氣她恨她,可是就像雲水白蒼說的,他還是放不下她。摩戈後宮充實,自然免不了鬥爭。每一回隻要她有難,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為她解決,這一次,也不例外。
後宮裏的醃漬事,也不過就那麽幾種。摩戈的一個妃子給雲靄下了藥,想要設計陷害她。拓跋長涉趕到的時候,雲靄正狼狽的翻滾在他的腳下。
雲靄衣不蔽體,嬌嫩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之中,拓跋長涉卻在這一刻想到了那個暖陽一般的雲水白蒼。
質疑的苗頭一旦開始,就再也抑製不住。如果他愛雲靄,為何她攀爬在他的腳下苦苦哀求,而他卻隻是感到麻煩,心底裏他不願用自己去救她。甚至他開始懷疑,自己這樣不管不顧的來救她都是不值得的。
甩開步子,他想去請個郎中。煩悶之間,他沒有注意到突然飛進來的暗器,一個不覺間,他也不幸中了春藥。
一切,似乎在這一刻,真的是騎虎難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拓跋長涉利索的解決。待藥性去了之後,拓跋長涉想迅速的隱去,這一刻,他也不想去管這個女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摩戈衝了進來,一槍過來射中了他的胸膛,一聲悶哼,拓跋長涉直覺的氣憤,他活了二十二年,亡國的那一天都沒有這一刻來的恥辱。
隨便的止了血,拓跋長涉回到狼王穀的時候是在夜裏。
月光婆娑,穿過屋頂打在他的床上,慘白而冰涼。拓跋長涉喘著粗氣,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這一刻他想了很多,最終卻停在一張清麗的小臉上。
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拓跋長涉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有雙顫抖的小手,挑開了自己的衣衫,小心的為他處理著傷口。似乎還有溫熱落在他的傷口上麵,害他一陣疼痛。
睜開眼睛的時候,薄薄的月光中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地,扯痛了他的心。不顧剛剛處理的傷口,拓跋長涉下了床打橫抱起了她。
雲水白蒼的白淨的小臉上布滿了倦容,拓跋長涉的心都要碎了。知道是她為他處理的傷口,他既是感動,又是甜蜜,卻還有些難受。她一定是嚇壞了,也累壞了,然,這傷得的一點也不光榮。
月光清幽,她長長的睫毛落下一道淺淺的影。這小妮子一定是不知道她的睡顏傾國傾城,比天上的月還要清幽,空穀幽蘭,也不過如此了。
低眸,卻瞥見了她白色衣衫染了他的血,暗紅如花,拓跋長涉擰緊了眉頭,這汙濁不該染汙了她。想要一把扯下她染血的衣衫,卻是力不從心,他也昏昏沉沉的睡著。
再醒來的時候,夜又深了,不知不覺間他們同床共枕,睡了一天一夜。這樣想著,拓跋長涉心情很好,抬手扯下了礙眼的麵具,露出一張出塵脫俗的臉來。望著身旁的美人兒,一個沒忍住,偷偷落下一吻,卻蜻蜓點水的一下,心慌慌的,嘴角彎彎,儼然是偷香成功的竊喜。
正在得意間,雲水白蒼醒了,盯著躺在身旁的拓跋長涉,傻乎乎的,迷迷瞪瞪的說了一句,桀月。
軟軟的聲音,聽得拓跋長涉心間一緊,他驀然睜開了眼睛。隻一眼,便千年。
娥眉月夜,那小妮子坐在高處唱歌,那略帶戚戚的聲音,引著拓跋長涉向她走了過去。
夜風涼涼的,以為她在喝酒,沒想到她喝的卻是秋草。
秋草,味微苦而冷峻。這茶不是宮廷禦用的茶,常見,拓跋長涉卻是喜歡的,沒想到她也喜歡。心情更好,不知怎麽的,拓跋長涉說起了他和雲靄的故事。
也許是夜太靜,月太美,拓跋長涉隻想多說些話,也許隻是給他這些年的守候一個不算交代的交代,將那些心事徹底沉澱。
誠如他的母後所言,那真的不算是愛。
隻是,真愛又是什麽的,會是這個坐在身旁的女子嗎?他不知道。
可偏偏,乖巧溫順的小丫頭卻突然的炸了毛:“拓跋長涉!所以你就妥協了!你就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嫁給了別人!既然你那麽愛她為什麽不把她搶回來,何必在這裏要死要活,獨自舐傷!”
她憤怒的聲音帶著些哭腔,聽在拓跋長涉的耳朵裏,化成道不明的憤怒。經過幾天前的那次受傷,雲靄這個名字成了他恥辱的見證。任何人都可以那這件事情諷刺他,嘲笑他,詆毀他,卻唯獨,她雲水白蒼不可以。
多少的有些惱羞成怒,拓跋長涉摔了玉杯。
“對,我是自以為是,我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所有的所有我都不知道!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要讓我知道,你以為隻有你的心會痛嗎?那麽我的呢?我就沒有心嗎?我的心就不會痛嗎?你又憑什麽把你的憤怒傾瀉在我的身上!”她哭了,拓跋長涉知道她哭了。
心,更痛了,他忽然覺得與雲靄糾纏過的他,是配不上她的。
那晚的雲水白蒼望了一晚上的月亮,而拓跋長涉就望了一夜的她。
吹了一夜的風雲水白蒼卻是病了。
發了燒,她睡得很沉,睡夢裏還是哭著的。隻是她不知道,她在睡夢裏喊著的全是拓跋長涉。拓跋長涉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一直守著她。那一聲聲的呼喚,聽的他又是心暖又是無奈。他想,他或許是喜歡她的吧。
雲水白蒼醒了,卻是哭著鬧脾氣。看著她撒嬌的樣子,拓跋長涉喜愛極了。
鬼使神差的,拓跋長涉低頭,落下一吻在她的唇上,甚至還用了一個蹩腳的借口。隻是輕輕一下,拓跋長涉卻如飄入雲端,溫軟的觸感令他心神蕩漾。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未有女人給他如此難言的感覺,即便是雲靄也沒有。
兩顆心,皆在悸動。
一個是不敢愛,一個卻以為愛不到。
卻是不知,情根早在幾年前的月夜就已根種。命運,早就將兩個人緊緊相連,故而,無論是陰差陽錯,還是因緣巧合。相遇,便是上蒼賜給他們最大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