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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相執之認祖歸宗日

  何為相執?相執便是,一生不變的執著,一生不移的執念,幾生幾世癡心不改的執拗,明知情酒一杯帶毒,還心甘情願飲下的執迷不悟!


  人生路上,總會出現一個人,他會許你盛世桃花,許你江山如畫,許你一場刹那的繁華。待到繁華盡逝,回首向來蕭瑟處,那年月下,那日湖畔,那個風華絕代的你。


  滄海桑田,謝謝你還不舍得放開我的手。


  今天,是霽晨的生辰。


  認祖歸宗,這可是大事。


  一大清早,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霽晨蹦蹦跳跳的衝了進來。深藍色的小錦袍,夜色的絲線,寥寥幾筆繡著的卻是落日山河圖,暗藏大氣。腰間掛著拓跋長涉送他的墨玉。


  “母後!”他歡快的像個雀兒。


  “乖!”我身上的傷口沒好利索,稍稍站一會兒,我就累得連連喘氣。今天是他的生辰,拓跋長涉帶著他去祭祖,我也是起了個大早。


  靠著軟榻,輕輕的坐了,我拉他站到我的旁邊。


  “從今天起我的晨兒六歲了,娘把這支玉笛送給你。”我從懷中掏出了笛子,“拓跋族的孩子都要學會吹笛!”


  霽晨點點頭,接過了。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含滿笑意:“母後,其實不昏是會弄笛的!”說罷,他就把笛子放到了嘴邊,一串熟悉的音調飄了出來。


  “你怎麽會奏月傾心的?”我本以為,這世間隻有一人會奏此曲!

  “我在煙雨城的時候,常常聽到父王吹奏的!”霽晨無不得意的說,“不過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就是父王!人們都叫他雲白公子。”


  “難怪!”我扶著他軟軟的發,思緒飛遠。我記得我似乎做過一個夢,夢中桃花林裏,拓跋長涉抱著霽晨玩的開心。


  “母後,這個曲子叫做月傾心嗎?”霽晨問,拉回我的神思。


  “是啊!這曲子是你父王做的!”拓跋長涉啊拓跋長涉,那三年你便是靠著這曲子,紓解思念的麽?


  拿過霽晨手中的笛子,我不自覺的奏出了下一段。


  樂聲悠揚,我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這曲子,我似乎好久都不曾奏過了。


  拓跋長涉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殿內就留下我們一家三口。


  微微眯起的眸子睜開,我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站著的倆父子,心中感慨萬千,不覺的紅了眼眶。


  “怎麽想起吹奏它了?”拓跋長涉笑問。那笑容暖如初陽,可以融解世間所有的堅冰。


  “一時興起。”我答的隨意,惹的拓跋長涉長眉挑起。我一臉深情坦然,毫不避諱的凝著他。


  兩相對視,千言萬語都凝在一笑之間。


  “嘿嘿……”霽晨捂著嘴,偷偷笑開了。


  頓覺尷尬,兩人紛紛別開了眼。


  “我帶霽晨去祭祖!”拓跋長涉幹咳一聲,道。


  “嗯,快去吧,誤了時辰可不好!”我快速的接下了話,視線沒有定處的胡亂飄著。


  拓跋長涉拉著霽晨,吩咐了幾句,走遠了。


  我近乎癡迷的盯著他們消失的背影良久,似是要看破年輪,看透塵世,看穿這一場太過唯美的大夢。


  “王後!”春芽在身後恭敬的喚。


  “嗯。”我收回視線,“殿內的青梅開的正好,你扶我出去看看吧。”


  “可是王後您的身子?”春芽猶豫道。


  “那你就挑幾支開的好點兒的插起來,這屋子也太難聞了些。”可不是難聞麽,除了藥味就是藥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進了中藥鋪子。


  “是。”春芽派人去折梅了。


  我正閉目養神,有悉悉率率的腳步聲傳來。睜眼一看,居然是穎兒。我住的大殿向來都是戒備森嚴的,若論平時她是根本進不來。今天,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偷偷的溜了進來。


  “王後金安!”穎兒規矩的行禮。


  差不多一年多未見,這孩子長得更加出挑了。眉眼像極了她的母親,隱含其間的氣宇又像極了拓跋長涉。每回麵對她,我都會生出幾分尷尬出來。


  可她終究隻是個孩子,便軟著聲音,讓她起來坐了。


  “今天祭祖,你怎麽沒跟著去?”


  “王後,我是沒有資格做父王的女兒的對吧!”穎兒卻是答非所問。


  “怎麽會這麽說?”資格不重要,因為她本就是。


  “霽晨弟弟沒來之前,我以為父王也是疼愛我的,他對我和蔚晨弟弟都是一樣的。可是自從真的霽晨弟弟回來之後,我才知道,父王最最偏愛的隻有他。”穎兒帶著哭音說著,緊緊蹙起的眉頭,不該屬於一個七歲的孩子。


  “胡說!”我隱隱的擔心著,隻因為嫉恨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武器。


  “穎兒知道,父王隻愛王後。我娘雖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可她畢竟是我娘啊!穎兒隻希望王後可以網開一麵,放了她吧!”剛剛說完,穎兒就跪在地上,哭成了個淚人。


  想扶她起來,情急之下,扯動了背上的傷痛,我倒吸一口氣,冷汗淋淋。


  恰巧,春芽捧著一瓶怒放的青梅進來了。


  “王後!”看著我麵色不對,春芽趕緊放下青梅走了過來。


  “先扶她起來!”我有些吃力的吩咐。


  她果然是拓跋長涉的女兒,雖然麵頰帶淚,可是清韻不減,傲骨不弱。我不禁為之側目,這樣的女孩不應該是非不分,也不該被雲靄利用。


  “穎兒,你看那瓶青梅!”我指著那瓶青梅,笑著說。


  穎兒看了過去,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那瓶青梅正好映著她的側臉,人如梅,梅如人。暗香悠悠,清澈冷豔。


  “美嗎?”我問。


  穎兒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我招了招手,春芽已把那瓶青梅遞到了我的手裏。我輕輕撫著它玲瓏的花瓣,語調誠摯“你比她還美。”


  “穎兒,就算是天下的人都不承認,你也是拓跋長涉的親生女兒。你的身體裏留著的是他的血液,拓跋族的高貴血液!”我放下青梅,盯著她的眼睛。


  “你可以愛,你可以恨,可以哭,可以笑。但是,不管前路如何,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德行才智都必須配的上蘭臨公主這個稱號!”我繼續說道。


  “拓跋長涉一生坦蕩磊落,不管是狼王,還是桀月,他都是當世當之無愧的蓋世英雄。我不希望他的女兒成為他一身的汙點!”這段話,是提點也是警告。隻希望,她能懂得。


  “你的娘親現在和玉碎島國的人在一起,就算我想放她一馬,也無能為力。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母後!”說完這一句話,我微微眯眼,示意春芽帶她回去。


  “把這瓶青梅給公主送去!”我眼睛未睜,略帶著幾絲疲憊說道。


  大殿歸於平靜,我微微蹙了眉頭,一個七歲的女孩,哪裏懂那些愛與不愛的,雲靄啊,你終於是耐不住了吧!

  “來人,好好的看著公主,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都要毫不保留的及時匯報。”我冷聲吩咐了一句。幾個暗衛飄了出去。


  正要小憩一會兒,門外就有一個小腦袋伸了出來。


  雖然是躡手躡腳的走過來的,我卻聞到一股熟悉的奶香味。這偌大的蘭臨王宮裏,隻有一個人身上有這樣的味道。


  我的倏地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一雙小手正往上拉扯著我的蓋著的毯子,小心翼翼為我掖被的模樣,讓我一陣心暖。


  小腦袋抬了一下,對上我睜開的眼睛,手怵了一下,收了回去。


  “娘!”蔚晨眼神有些怯怯的,搓著小手,不知所措。


  “好久都不來看娘,我還以為你忘了娘親呢!”看著他凍的紅撲撲的臉蛋,我心疼的不行。這些日子忙著霽晨,居然忘了他,今天也是他的生辰。


  “娘!”蔚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到不行,“我以為娘找到了真的霽晨,就不要我了!”


  這傻孩子,攬著他的小腦袋,我無聲的笑了。


  “霽晨和蔚晨都是娘親的好兒子!”


  “真的嗎?”蔚晨抬頭,淚光閃閃的眼睛分外動人。


  “娘說過假話嗎!”敲了敲的他小腦袋瓜,前一刻鬱結的心情,此時奇跡般的煙消雲散,“來,乖兒子,這些日子有沒有跟著夫子好好學?”


  “有!”蔚晨乖乖點頭。


  “哦,那都學了些什麽呢?”


  “學了《左傳》、《戰國策》還有《孫子兵法》!”小家夥眼睛晶亮亮的。


  “是嗎?蔚晨真厲害!”一個六歲,乳臭未幹的奶娃居然喜歡這些,亦是個不俗的。


  “娘,我給您念詩吧!”蔚晨欣然提議。


  這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我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蔚晨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托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


  “等一下,誰教你的!”


  “夫子啊!”蔚晨表示無辜。


  “這是《左傳》?”我表示不能理解。


  “不是啊,怎麽娘你不喜歡聽?晨兒還學了好多呢,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還有啊,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裏,舉體蘭蕙香。”


  那小嘴吧嗒吧嗒的一張一合,我攔都攔不住。


  “停停停!拓跋蔚晨你老實告訴我,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我收回前麵誇他的話。


  蔚晨被我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隻好老實交代:“是魄兒哥哥!”


  好,很好!好你個黎魄兒,敢教壞我兒子,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蔚晨啊!以後不準再背這些詩了,聽到沒有?”我壓下心頭的話,微笑著,可那笑容有多扭曲,怕也隻有蔚晨知道,“以後你給我離黎魄兒遠遠的!”我又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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