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煙雨之煙雨城煙雨
“安排在哪個屋子了?”待眾人散去,我回首問著春芽。
“圖子說讓夫人住在西頭的聽雨軒。”春芽回道。
“聽雨?倒真是個好名字。走,去瞧瞧。”我邊說變邁開了步子。
隻是我遠遠瞧見屋子上的匾額,驀地停下了腳步。“春芽,讓人去問問,那匾額的字是誰題的?”
“是。”春芽吩咐人去問了。
我緩緩的踱著步子,慢慢的走進了。細瞧之下,幾多感觸,心上密密麻麻伸展開去的不知道是些什麽。
寥寥聽雨兩字,竟是透著說不清的荒涼。聽雨,聽雨,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到底是浸了多少風雨,才能落得這般惆悵。
可那流轉出幾許的高傲是什麽,張揚是什麽,不羈又是什麽?
“回夫人,這是一位叫做雲白的公子題的。”春芽的聲音傳了過來。
雲白麽?嗬,隻需一眼,我便知道這字是拓跋長涉你的。
推門而入,入鼻的竟是淺淺的秋草芬芳。
“雲白公子在這裏住過嗎?”我這樣的問著。
“是啊,聽掌櫃的說住了好些日子呢。”春芽瞧著我的臉色有些不對,便出聲詢問,“夫人,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怎麽,就是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呆一會兒。趕了幾天的路,你也下去好好休息吧。”
“那好,我進去鋪好床鋪就走。”春芽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想來也是了解我的,見我這樣便知道我心中有事,便也不再打擾。
我瞧著這間簡樸卻雅致的屋子,卻是扯了一抹笑容。
到底是舍不得啊,也罷也罷,既是舍不得,住著你住過的屋子,賞著你賞過的景,權當是慰藉自己,也不為過吧。
沐浴之後,我便裹著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鼻尖全是秋草淺淺的香氣。
醒來的時候,夜色正濃。
這夜半常醒的習慣便是在狼王穀的時候養成的,如今到了蘭國怎還不見好呢?
我披衣起身,循著月光,輕輕的走著,踩散路上新落的春花。河岸上秋草長勢正旺。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座小橋上,水起漣漪,流月無聲。
最是虛無水中月,可還是有人癡癡傻傻為它傾注了性命。
我這樣想著,便也這樣做了。
我探身而起,旋即落入了這盛滿月光的湖水。嘩的一聲,碎開一湖的水花,我便沉沉的往湖底跌落。
我如難留落葉,隨水漂泊。我若不係之舟,四處浪蕩。我便一觴浮萍,沉沉浮浮。
可又是誰在焦急的呼喚,誰在不棄的拉扯。
“你做什麽?”拓跋長涉長臂一攬,將我撈出水麵。
“誰要你管!”我胡亂的捶打掙紮。
“蒼兒!”他力氣大的嚇人,將我緊緊的箍住。聲音帶著顫音,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冷的。
“你放開我!”我冷的上牙打下牙,哆哆嗦嗦的鬧騰著,“讓我死了豈不是更好。”
“胡鬧!你敢死了試試!”他憤怒的吼,拽著我便要往岸上遊去。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我說著說著,竟是哭了,渾身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憐。
“蒼兒!”他將我抱的更緊,終是歎了歎,輕聲的哄,“水裏太涼了,聽話。”
我望著他身披月華,幾縷濕發貼著額頭,滴滴答答的落著水珠兒。水波粼粼像是層層龍鱗,而他立在水中,如出水之蛟。
我微微抬頭,顫顫巍巍的吻上了他的唇。
冰涼的水和著溫熱的淚,那滋味竟是說不清的繾綣癡狂。
他亦是激烈的回吻,兩個凍的瑟縮的身體試圖互相取暖,互相燃燒。
可我們吻得如此拚命,卻為什麽覺得還是隔了千秋萬代那麽的長。
也不知道是太累,還是太凍,總之我就是昏睡了過去,也不知道他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將我抱到了聽雨軒。
迷迷糊糊間我換了幹爽的衣服,還被灌了滿滿一碗薑湯。
再然後我便徹頭徹尾的病了。
我身子實在是孱弱,受不得半點的寒。這一回,若不是燒個幾宵幾夜,怕是好不了了。
在這期間,我能感到有人為我降溫,為我喂藥。為我焦急,為我心疼。心底裏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是我眼皮沉沉,就是醒不過來。
直到這夜雨聲綿綿,慘慘切切,好不淒涼。
這雨聲淅淅瀝瀝,仿若是上蒼止不住心頭的悲傷,嚶嚶而泣。我被這哭聲所感染,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他憔悴蒼白的容顏。
“醒了。”依舊是他溫柔的聲音,可是為什麽聽起來那般的虛弱沙啞。
“渴。”我低低的喃。
“我去給你拿。”他慌忙起身,往前走去,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心驀地刺痛,淚差一點就要忍不住的落下。
“我不是輕生,我隻是想知道這世上還能有什麽比我的心更涼。”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說,為什麽會說這個。
我隻是覺得他的背影刺眼的厲害,讓人心痛。
往前走的身影驀然頓住,片刻間竟是顯盡荒涼。
他端著水走了回來,輕輕扶我起來。“來,喝些水。”他低低的說,我沒有錯過他眼裏那汨汨盛開的沉痛。
“沒想到還真被我找到了啊,原來你的心比我的心還涼。”我嘴角輕扯,認認真真的笑著。
握著水杯的手再次頓住,他突然抬頭,對上了我還算清明的眼。
兩相對視,幾番糾葛。明明相愛,可如何愛?怎麽愛?皆無定論。
“還喝嗎?”他仿若什麽都沒聽到一樣,輕聲問道。
“想再睡一會兒。”我亦是輕聲的回答。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困,隻是我不知道除了閉上眼睛,還能如何麵對。唯有閉眼,才能貪婪的淺嗅著他的氣息,尋得片刻的心安。
他撫著我躺下,我安靜的閉緊了雙眼,聽著雨拍打屋瓦,撞擊成樂,幾多傷情。
“冷。”忽然我一聲呢噥,打破了這似是無盡的憂傷。
接著,我被他輕擁入懷。屋外的雨聲大了幾分,劈劈啪啪大有傾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