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桃謝之立在城頭上
長風吹過,園中的桃花隨風跌落,如雨紛飛。無一不昭示著一場幻夢,一顆心終將從大悲大喜裏麻木成無悲無喜。
聖妃府外,桃花隨風飄散,點點滴滴竟是有幾瓣落在了摩戈的肩頭發尾,襯的他的身形愈發憔悴,他眉眼間的愁苦,嘴角上的苦笑,讓我突生一種同病相憐的諷刺出來。
我終是冷寂一笑:“摩戈,你贏了。”
摩戈眸色微閃,苦笑不已:“她以為她愛的是戎邏,可她卻不知道她的心裏還有拓跋長涉。”
我聽著,笑了,笑出了聲:“動情動到她這種份上,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摩戈啊摩戈,你為雲靄做到這個份上,實在是讓人側目。
摩戈虛弱的咳了幾聲,長歎著說:“愛他所愛,恨他所恨,孤自以為論情愛無人能比,卻竟是不如你。”
我清冷了眼眸,再無言語。
愛他所愛,恨他所恨嗎?可心裏的痛是什麽,那翻滾著滔天的酸又是什麽,那熊熊燃燒著的妒火又是什麽?
人心果然難懂,為情愛而生,為情愛而死,它倒是純粹。卻又奈何受那理智的束縛,想愛不得,想恨不能,左右為難間便被戳的鮮血淋淋,偏偏上癮了一般的不知疼。
這不是作踐麽?
還是隻有萬般造孽,才能在無數輪回裏糾纏不斷,不會相忘。
“走吧。”我翻身上馬,看著天際透上幾許荒涼,到頭來,這個世上還是剩我一人。
這是我第一次立在赤炎城頭,西天赤色如血,烈烈如焰,這便是赤炎麽,將一個女子拱手讓人換來的城。
戎邏白色的袍子上鑲著烏金的披風,身後是他的大軍,整齊肅穆,兵臨城下。
“戎邏,本妃阻不了攻城的鐵騎是與不是?”我衝著城下的戎邏喊。
相距太遠,我看不清戎邏的臉,隻聽他冷聲的命令震徹雲霄,刮在每一個人的耳畔,寒意四散。他說:“攻城,隻要她活著便可!”他手指的方向是立在城頭的我。
“戎邏,這可是你北國的城,裏麵的人可都是你的親人同胞。”這話對戎邏無意,可是對他的士兵卻是意義非凡。
自古造反的人都不會屠城,至少不會屠作為國都的城,人心向背,可是幾個人能夠擔的住的分量。
“傳本殿令,拒不殺敵者,立斬!”簡短的話語如無數把刀抵在了士兵的頸項,逼他們做出選擇,可是哪條路都是那麽的殘忍,遠離光明。
這便是權勢麽?一句話,便能掌握天下人的生死?
可我偏偏不信。
“既然要屠城倒不如連本妃一起殺了,幹幹淨淨豈不是更好。”
戎邏突然笑了,在空曠的天際聽的人汗毛一一豎起:“本殿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會得到,也包括……你!”
“放肆,本妃乃天神之妻,豈容爾等凡人辱沒!”此話一出,我的心猛地一縮,痛遍及全身,天妙聖妃,孤家寡人,無夫無子,這才是我的宿命。
“本妃奉天神之意在此守城,北國戎邏犯上作亂,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城下眾人若是執意助紂為虐,那便是逆天違地,不得好死!”
我的話語亦是冰冷無情,可是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萬分無力,恨到此刻還真不知成了什麽。
城門瞬間打開,聖騎衝出,如風般的襲向戎邏大軍。剛才一番對話使得戎邏大軍軍心稍有不穩,聖騎便趁著這短暫的一刻,竟是生生將幾萬人整齊的列陣撕出了一道口子。
天際孤影飛過,杜鵑一聲啼血,沙場之上新疊起森森白骨。
自古以來,代表著天意,所以麵對人們心中對神的景仰畏懼,他們便能化作閻羅,奪人性命於一瞬之間。
短暫的殺戮之後,聖騎後撤,在城門前列陣等待。
戎邏看著血肉橫飛的戰場,笑靨如花,比那烈陽還要刺眼幾分。
“你們的首領笑看著你們拚死殺戮,你們為他奪得高位,而他視你們性命如草芥!”我冷眼站在城頭,平靜的說著。原來這就是天神,淡看著眾生苦苦掙紮,卻也不是無動於衷,每一個人的生命都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他讓所有的人看清這個事實。
底下的士兵不傻不笨,他們都不該是人生這場大戲裏的配角。所以,當他們心頭的怒火被點燃之時,他們就會把矛頭指向那個是他人性命如草芥的人。
轉瞬之間,戎邏被千夫所指,指著他的是兵器,要他命的兵器。
“你們瘋了嗎?你們要做什麽?快給我攻城!”縱使這樣仍然有守護著戎邏的將軍士兵,憤怒的看著這些臨陣倒戈的人。
他們怎麽也想不通,說好了的誓死效忠為何今日卻兵戈相向。他們也想不通,這些人居然不怕戎邏恐怖的軍令,居然因為一個女子的幾句話,就會轉變方向,這實在是太過可怕。
其實,有什麽想不通的呢。沒有人想要去死,所以我老早就給了他們找了一條活路。
武力永遠鬥爭不過人心,縱使戎邏他千算萬算,也算不清人心。我從拓跋長涉的手劄中看到的最多的便是自由,自由那是多麽令人向往的詞啊,拓跋長涉描繪的那般美好。
從那以後我便讓狼王穀的暗衛們告訴戎邏大軍自由是什麽。
細作好除,就算我狼王穀的派去的細作再完美也有被謹慎狡詐的戎邏發現的那一天,可人心,縱使戎邏殺盡天下之人,有些東西他也無能為力。
每個時代都會有屬於它的大義,可實現大義的引線不過是別欺人太甚。
“風冷王,兄弟們提著腦袋給你賣命,你怎可如此待人!”
“是啊,贏了這天下是他的,輸了我們和他一起陪葬,憑什麽啊!”
“這麽些年跟著他打打殺殺也就算了,可城裏還住著我的表兄一家人啊,這不是陷人於不仁不義嗎!”
……
憤怒的聲討聲不絕於縷,而坐在馬中央的那個男子巋然不動,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氣勢如他,為何偏偏喜歡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