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心中無道路崎嶇,明心奉道命坦途
分身架雲飛行,速度極快,他向著朱焱本尊的方向飛行。
孔安之坐在雲端,她看著紙道人的背影,又看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忍不住鼻子一酸。
這些天的經曆,從遭逢變故,到父親死亡,一件件事情接踵而來,幾乎讓她崩潰。
吃野菜,飲積水,她從未如此狼狽,也從未吃過這麽多的苦,要不是有去青州見父親的執念,她恐怕無法堅持過來。
朱焱的本尊架鶴飛向分身來的方向。
這幾天他隨意遨遊,也無多少拘束,自由自在,入深山,過老林,也去過城池遊玩。
自由嗎?
唳
仙鶴落在地上,引頸鳴叫。
朱焱落地,仙鶴圍著朱焱起舞,翩翩若仙。
朱焱看到坐在石頭上的孔安之。
她清減了許多,衣服襤褸,麵有菜色,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隻有一抹堅定與期望。
朱焱走到她的麵前,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女孩已經長大。
她雖然仍舊純真善良,卻不在是無知少年。
長大以後,她有了牽掛,越美好就越怕得到後再失去。
孔安之看到朱焱,她沒有說話,眼神有一些閃躲,一絲倔強。
哎!
朱焱心中歎息,他身在算計之中,從火裏爬出來,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帶著目的。
也隻有嶗山上那幾年,他才感受過溫暖,可那時候,他一直用心修練,謀劃仙道神功。忽略了師門的溫暖。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遇到孔安之,或許她也是別人為朱焱安排的,又或許不是,誰知道呢。
當時的孔安之懵懂純真善良。讓朱焱冰冷的心,感覺到溫暖,他才能待在孔安之身邊。
隻是一切都活回不去了,孔安之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再裝作懵懂的猴子,汲取溫暖和關懷。
“先去休整一下吧!”朱焱說道。
孔安之點頭,沒有多言。她不知道該和朱焱說什麽。
朱焱引來仙鶴,趴在地上,讓孔安之坐上去,飛往附近的城市。
夜晚,孔安之在房間裏睡了,這段時間,她太疲憊了,麵對朱焱,她心中縱然有隔閡,卻也安心,能放心的休息。
朱焱從窗口跳出去,他躺在房頂看著滿天閃耀的星辰。他的存在總是迷茫,為什要來到這個世界?
以往的穿越,都會有所提示,讓自己去做什麽,而這一次他沒有得到任何提示,也不找到目標。
夜微涼,陰風陣陣,一個身穿官袍的鬼神突然出現。
朱焱撇了他一眼,繼續看著星光。
孔伯庸站在房頂上,他雙眼神光,透過屋頂,看到房間裏的孔安之。
“她是上天給我最寶貴的禮物,遺落世間的精靈,你看她睡的多安靜。”孔伯庸眼神中帶著寵溺,溫柔的看著孔安之。
“毛病!”朱焱彈起二郎腿,雙手墊在腦後,眼皮一翻,眸光中溫柔一閃,而後麵無表情。
“你生有宿慧或者是奪舍而來?”孔伯庸轉頭看向朱焱,他眼眸中神光泯滅,短短幾天他已經在身上匯集出神威。
朱焱無言,靜怡的星空下陷入詭異的安靜。
“你怨恨我?”孔伯庸再次問道。
許久之後,朱焱搖頭,他開口說道:“並沒有,恰恰相反,你離開之後讓我獨自麵對孔安之。
她的罵聲讓我明白,我在安之身邊所汲取的溫暖,都不是對我的,而是對那隻野猴子。
我曾以為,我的一生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守護得人,然而並沒有,這一切隻不過是我自己騙自己的假象而已。
這世間真正值得我去守護的也許隻有我自己的心。”
“孟子言,窮不失義,勤修於德。達不離道,恩澤於民。故曰:窮則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孔伯庸眼波洞明,似乎看出朱焱的迷茫。
“孟軻啊!我見過,他年少有誌卻遇到公孫鞅,壯年雄風又遇到莊周,晚年整理一生所學,稷下學宮開講,又遇到同出儒門的少年荀況。他一生常敗,不被時世所接受,一生遊曆,自薦所學,終無所成。”朱焱回想起當年遊曆人間時,遇到的那些大賢。而他自己靠後世之學,編撰成書籍混在其中,還常常引以為傲。
孔伯庸:“?”
要不要臉?
那是儒家的聖人!
朱焱看到孔伯庸臉上的似嘲諷的麵孔,嗬嗬一笑道:“還是莊周說的對,井蛙不足語於海,詩曰:坐井觀世間,蔚藍一片天。天下何處雲,不都如此間?”
說完,朱焱一愣,他看了看夜空,想到自己不也是井底之蛙,胡亂的猜測天心聖意。
巧者勞而智者憂,唯無能者無所求。
朱焱曾用這句話嘲諷別人,如今想來,我拚命的掙紮是為了什麽?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安之,安之。
朱焱心頭念道,我的心一刻也不曾安過。
“此去青州萬裏路,我希望你能把安之送到,路上慢些行走。”孔伯庸打斷朱焱的思索,把孔安之托付給朱焱。
“你防備我,怕我打安之的注意,又讓我帶著孔安之!可你已經成神,夜行萬裏不在話下,為什麽不直接把她帶走?就不怕我對她下手?”朱焱回神,拋掉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想來想去都是錯,不如不想。
“我剛接青州城隍神位,治下還不安寧,正在用兵征伐鬼物,安之隨我去了青州,並不安全。
我觀你雖是妖怪,心中卻有崎嶇道義,我相信你不會那麽做。”孔伯庸說道。他眼中的神光閃爍,可比天空中的繁星。
“我總感覺你在嘲諷我。”朱焱目視孔伯庸身影。
孔伯庸站的挺直,青鬆傲意,傲骨磷磷。他詫異的看著朱焱,他語出真心,何來嘲諷一說。
朱焱與孔伯庸相處也有幾年,這個在貪腐黨爭的朝廷中,依舊堅持著自己的德行,奉行心中大道的讀書人。真正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
尤其是永州城破的那幾天,他是可以跑得,掛印而去,丟了名聲保住性命。以他的心智不可能想不到,他會被朝廷拿來當替死鬼,名聲姓名全都丟在那裏,他卻為了心中的道義留來下來,拚盡全力救護百姓。
“爹爹紅紅不是妖怪,你不要殺他,不要殺他。”房間裏,孔安之做夢,夢裏似乎並不平靜。
“我去見她,與她說幾句話就走了,她就拜托你一段時間了。”孔伯庸身體淡化,如青煙一般沒入孔安之的身體。
朱焱沉默的看著天上的星星,也許在孔安之的潛意識裏,還是希望朱焱是個野猴子。
祁陽城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士行走在城中大道,他身穿青衫白底道袍,鶴發童顏,手裏拿一個白幡,上書四個字非常直白“能掐會算”
“算命的,到樓上來,灑家請你吃酒。”臨街一棟酒樓,二樓靠窗戶的地方,一個大光頭伸出來,油光錚亮,招呼老道士上樓。
“看相三十金,測字五十金。大師要看相還是測字?”老道士微笑對樓上的光頭說道。
來往行人無不矚目。
“今日得見一奇景,和尚找道士算命。”有人低語發笑。
“灑家看相,你這老鳥狗毛快點上來!”光頭感受到眾人目光,不耐煩的說到。
老道士也不著惱,笑吟吟的上了酒樓,在那光頭麵前坐下。
“小二,來一盤雞屁股,一盤狗卵子,生的!這老道喜歡吃!”光頭大喊,聲音傳到大街上。再次引人發笑。
“大師奇相,麵如牛生香,眼若馬精神,合該明日往生極樂,麵見你佛!”老道笑麵如初,為光頭開解麵相。
“老狗個鳥毛,灑家不與你鬥嘴,你可算到那妖猴在哪?”光頭喝酒吃肉不停歇,滿手油膩,摸一摸光頭,油光錚亮。身邊放著一口大鍘刀,玄鐵深寒。
他大口吃著眼角瞄著老道臉色。
“不遠不遠,就在三百裏外,前方大城中。”麵對酒菜老道士也不吃喝,隻是擺弄筷子。
“你這老鳥毛怎麽不去追?”光頭問道。
老道士嗬嗬一笑道:“做人要小心,獅子搏兔尤用全力,貧道準備集合諸位同道,一同出手拿下妖猴。”
“老苟!”光頭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就佩服你這點,連一個小妖猴你都不敢動手。你也不用召集人手,灑家吃完酒後,就去把那妖猴抓來,晚上與你分享猴腦!”光頭大口喝酒,眼角看向老道,查看他的臉色。
老道臉色平靜,眼角閃過一絲著急,瞬間消失。臉色始終笑吟吟的。
光頭會心一笑,把手上的油膩往頭上一抹,提起大鍘刀遁走。
“你這油潑的和尚,還沒結賬,休要坑老道的錢!”老道士喊道。
光頭身若雷電,眨眼不見。
老道士坐在凳子上,麵帶微笑,掐指推算光頭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