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見慕遙
我第一次見到慕遙的時候,對她的印象不是特別的深刻。
她不是頂漂亮,年紀比我還要大,而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背井離鄉的棄婦。這樣的身份對於任何年輕的單身男人來說,都是不夠看的。當然,這也不是最最關鍵的,比棄婦還要關鍵的是,她是一個孕婦,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已經快生了。
我覺得我的審美肯定是正常的,我當然不會對大齡棄婦加孕婦感興趣,而我為什麽要去找她呢?還不是因為我爸。
半個月前,我爸的一個電話讓我回了家一趟。
不對,也不是回家,而是秘密回家。
經過一番促膝商談,我這才知道了許多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的事,比如,沈夢心懷孕了,都快生了,比如,沈夢心跟張庭朗最終還是感情不和鬧起了別扭,張庭朗最近還一頭熱跟一個中國來的女人假結婚,那個女人名叫慕遙,也快要生孩子了。
我覺得自己挺想笑的,真的,張家的事情總是層出不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我不知道沈夢心和張庭朗是什麽時候鬧別扭分開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我知道沈夢心懷孕的第一刻開始,我就明白,她終於還是為了她那個瘋狂的想法做出了犧牲。
而比起沈夢心,更讓我好奇的是,上一次見麵還央求我在他去世之後照應沈夢心的他,竟然拋棄了他的感情與別的女人假結婚了。
假結婚這種事情我是知道的,太多中國或者別的國家過來的,為了一張所謂的綠卡與本地人結婚,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對這個要與張庭朗結婚的女人沒了好感。
從我爸這裏,我還知道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他已經知道了賈香蘭不孕不育的事,所以他已經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兒子,也就是說,他除了不知道我是我那個可憐的親媽所生的,其他的所有,賈香蘭抱養我的謀劃,賈香蘭和沈夢心之間的勾結,和她們母女倆對張庭朗的陰謀,他全都知道。
他拿這個做威脅告訴我,哪怕我是野種,他也不會收回給我的那些股份,隻要我去幫他辦一件事,事情隻要辦成了,作為報答,他會遺囑上再給我一部分股份。
他要求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雖然沈夢心和張庭朗感情不和分開了,他也不想要沈夢心這個兒媳,但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他其實還是很想要的。他說他已經安排好了沈夢心和慕遙住在同一家醫院,他要求我等孩子出生以後,將沈夢心的孩子與慕遙的孩子調換,然後要我將慕遙的孩子帶走。他說,生孩子當天,他們作為肯定是要出席的,而這件事交給我做才最穩妥。
我有些好笑的問,那沈夢心呢?
他卻拳頭緊握,眉頭緊皺一臉狠厲說,我不會容忍這個女人算計我,她想拿著孩子去博前程,我偏偏不讓她成功,我要用事實去告訴她,歪門邪道是不可取的。
他狠厲起來的樣子非常的可怕,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我忽然有些想不起記憶中慈父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了,我忽然也覺得有些諷刺。
他要用這種方法去報複賈香蘭和沈夢心,那他有沒有想過,他費盡心思偷來的孩子其實根本就不是張家的血脈呢?如果他知道的話,會不會很好笑。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張老板許諾的報酬打動,還是單純的想要一箭三雕報複所有人,總之,我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我在醫院裏埋伏了好幾天,讓我如願的是,他們不知是人為還是巧合,剛好在同一天生產了。
沈夢心生了個兒子,慕遙生了個女兒。
按照張老板的要求,我買通了醫生,弄來了個死胎換走了沈夢心的兒子,然後去跟慕遙的女兒調換。
我忘不了當賈香蘭得知沈夢心生了個死胎的那種大夢一場空的撕心裂肺的樣子,她的模樣太失態,仿佛眼睜睜的看著這現今擁有的一切都在流走的感覺。沈夢心的狀態同樣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表情我至今無法用言語形容,直到後來,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和戴清嬈的孩子也死了的時候,我才知道,那種感覺叫做痛失愛子。
這個時候的我還不能很透徹的去理解沈夢心的那種難過,我隻是在心裏覺得很諷刺,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去換取前程錢財的野種,有那麽好傷心的嗎?做給誰看呢?
我也忘不了當我看到病房裏的慕遙的時候,他那種油然而生的發自內心的愉悅,那是我從未見識過的母性的光輝,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在張老板的這個計劃裏,所波及的所有人我都覺得是罪有應得的,當然,除了慕遙。
在我眼裏,她雖然可能有點勢利,為了綠卡隨便跟人結了婚,但她在這場鬧劇中,到底也隻是一個無辜被卷進來的人。
然而,雖然有些心生不忍,但我做起這件事情的絲毫沒有任何猶豫,我覺得自己挺快樂的,我覺得我的想法都已經不正常了,我享受這種一箭三雕的感覺,我要親眼看著,看著所有人都被困入局中。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記不起小時候那個善良又可愛的阿笙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報仇才是最重要的,錢也是最重要的,看著那些人痛苦,我才會覺得快樂,那些人都欠我太多,這個世界都在欠我,我沒什麽好愧疚的。
我以為我心裏真的一點動容都沒有,但是,當我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裏的那名女嬰趕到自己的車上,當我低頭看著在旁邊座位上眨巴眨巴眼睛的小女孩的時候,當她對著我笑的時候,那一刻我的心如同電流流過一樣的有所觸動。
她是那樣的乖,那樣的可愛,白皙漂亮,她的眼睛是那樣的純淨,像個小天使一樣,還沒有沾染世俗的塵埃。
於是,我拒絕將這個孩子交給張老板,我留下了這個孩子,對外我說我要留下自己的把柄,隻有我自己心裏明白,我舍不得她。
我給她取名叫果果,這是一個很甜美的名字,很適合她。
我一個大男人當然是養不好這個孩子的,我將她放在了福利院裏,我每個月都會給很大一筆錢,也正因為如此,這個孩子才能被好好的照顧,安穩的長大。
每當看到果果依賴我的時候,每當看到小果果對我笑的時候,我都在想,照顧好這個孩子,大約是我對那個無辜被牽連進來的女人唯一的回報吧。
一轉眼兩年過去,孩子漸漸的長大了,輪廓裏慢慢的也有了慕遙的影子,這就尷尬了。因為我每每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一些事,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人。
孩子兩歲的時候,這一年,張庭朗還是去世了。
我回家參加了他的葬禮,在葬禮上,我看到了一大家子形形色色的人。
表麵傷心心裏暗爽不已的賈香蘭,一夜愁白頭的張老板,我沒有看到沈夢心,不過我倒是看到慕遙了,她看起來很難過,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流淚的時候竟然能哭成這個樣子,她的悲傷仿佛是做不得假的。
我心裏其實是很不屑的,在我眼裏,慕遙就是一個為了綠卡才嫁給張庭朗的勢利女人,我不信短短兩年的時間她能對張庭朗有什麽感情,張庭朗這麽個病秧子死去了,她應該很高興的才對的。
然而我對她的所有猜測,在我無意中聽到她和孩子的自言自語的時候被推.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沈夢心的孩子,那兩年的時間裏,我刻意的讓自己不去關注那些人的生活。
那個孩子名叫熠熠,隨了張庭朗的姓名叫張佳熠,他長得挺可愛的,虎頭虎腦的看起來挺強壯長得很好的樣子,不過讓我鬱悶的是,那個孩子長得不像沈夢心,從外貌上也看不出來這個孩子像誰。
熠熠小小年紀挺聰明的,他仿佛能感知到自己的父親去世了似的,他哭得很傷心,而慕遙抱著他,不斷的安慰他說,熠熠乖,熠熠不哭,爸爸還在,爸爸還愛你的,爸爸隻是到天上去了,化作星星在保護著你呢。
人能化作星星?在美國長大的我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言論,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去看,想看看能不能看到我親媽,當我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很傻的時候,我不由得笑話那個女人在胡說。
熠熠挺乖的,他果然不哭了,他抬頭去星星,他很大聲的問慕遙他爸爸是哪一顆,慕遙擦了擦眼淚,指著北極星故作鎮定的安慰孩子說,就是這一顆,熠熠你看到了嗎,這顆星星多亮呀,多像你爸爸呀!
那一刻慕遙的側顏看上去特別的溫柔,我卻隻想笑,也隻有像她這樣蠢的女人,才能編的出變星星的無稽之談了。
這一次的會麵以我的掉頭就走而告終,結果晚上的時候,很久不曾回過張家的我根本睡不著,本想去拿瓶酒來喝一點好睡覺的,結果卻聽到了隔壁房間壓抑的哭泣聲,和嘮嘮叨叨的聲音。
我依稀聽出這是慕遙的聲音,我聽不清她嘮嘮叨叨的在說什麽,我隻知道她之所以半夜躲著偷偷的哭,肯定是為張庭朗在難過。
我也不知道我心裏到底在怎麽想的,我隻覺得特別的嫉妒,這個女人明明隻跟張庭朗處了兩年,憑什麽為他哭呢,難道張庭朗真的有那麽好麽?
心裏的這股氣讓我,一開始還老老實實的忍著,但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身後的牆,低吼道,還要不要睡覺,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呢。
背後的聲音戛然而止,這個時候陷入嫉妒中難以自拔的我,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傷了一個女人最真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