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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一張鐵弓

  柏夜和乙弛站到了正在發呆的白淩羽身後。


  十六座演武場分別被籠罩在巨大的綠色光罩之中。這些顏色濃厚的靈力壁罩不但隔絕了場地裏的靈力波動,甚至隔絕了聲音和視線。每個場地外麵,都擺滿了寬大的圈椅。服飾各異的武者和秘術師或坐或站,候著進場,秩序倒還算不錯。


  提前來適應場地的人還真不少。看打扮就能猜得出,大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


  乙弛眼尖,悄悄示意柏夜看一、二、三號場地。那幾個場子外麵門可羅雀,沒有人候著。


  “估計是包場了……”


  “這……”小夜嘬了嘬牙花子。


  “這得花不少錢。”這時身後傳來一股的溫柔聲音。


  三人一起回頭。原來是堂主到了。


  今天堂主換了身灰綠色的罩袍,襯得肌膚更加白得透亮。淡淡的妝容勾勒出她清新脫俗的氣息,把乙弛整個看呆了,甚至都忘了呼吸。


  柏夜窘得偷偷拽了拽兄弟的衣服,悄聲說:“堂主”。


  乙弛愣了半晌,才慌忙作揖行禮。堂主倒是見怪不怪,含笑點了點頭。


  “既然都來了,不如我去協調出一個場地,你們幾個進去玩玩吧?”


  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小白尷尬得不行了。按他的身份來說,若是四外無人也還罷了。眾目睽睽之下,還怎麽好意思進去練手。


  他擺了擺手,梗著脖子說:“不勞煩您了。我是想去看看大校場那邊的。”話還沒說完,扭頭就走。


  長老微笑著歎了口氣:“呦,是我考慮不周了……那你們倆跟我來吧,索性帶你們去參觀下別的場地。”


  兄弟二人唯唯諾諾地跟在堂主後身後,穿過了無數冰冷如錐的目光,低頭走向緊鄰的大院。


  柏夜見周圍沒什麽人了,忍不住問道:“堂主,往年也是這樣嗎?所有人都可以花錢踩場?”


  “錢夠多就行。”堂主語氣很輕鬆,“堂中上下幾百口人。開支用度很多的。三年才辦一次大考,自然要提供些特訓和熱身項目,多少貼補一下嘛。”


  盡管有那麽點兒市儈,但話從堂主的口中說出來,怎麽聽,都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定段場果然別有洞天。


  幾處大得多的院落分別用來測試考生的秘術、體術。柏夜不會秘術,連看都沒看那邊一眼,就走進了體術場。剛進去,就險些樂了出來。


  這裏一字排開八個方形場地,每個占地都比演武場小得多。地上鋪著四橫四縱的軌道,軌道上放置著的,是機關木偶。


  這玩意兒太親切啦。柏夜強行克製著自己的表情,上前試探著摸了摸那些連造型都一模一樣的木偶。


  “八組機括,攻擊範圍五尺;八條軌道,距離間隔一丈。雖然裝配著木製武器,但也不要小看這些人偶呦。”


  乙弛根本不知道芳邑暗洞裏的機關陣,那是長老們和安伯單獨給柏夜準備的。他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複雜陣勢,輕聲問:“怎麽算分數?”


  “進場的人要穿黑色皮甲,腰上戴靈石。人偶內也裝著靈石,會自行追逐的。規定時間內按擊中數量排名。打到人偶就加分,被打到就減分。”


  長老從架子上取下一件輕薄的黑色皮甲,遞給了柏夜:“這皮甲和人偶身上有特製的塗層,木製武器上有白堊粉,力量不足可留不下記號哦。去試試看嗎?”


  柏夜心說,這我能耗一整天。便笑著搖了搖頭。


  乙弛直勾勾地盯著堂主手裏的皮甲,不料堂主卻隨手放了回去。“早聽說乙弛公子射術傳自鐵衛閻王,一會兒你可以去弓術場試一試手的。”


  柏夜舒了口氣,歎道:“真是周到。”他知道兄弟有心參加對抗,但如不定段,是參加不了第二階段項目的。


  剛才看到定段場這麽小,乙弛是沒法發揮最拿手的弓術的。正暗歎倒黴,沒成想陸丞相竟然這麽貼心,還專門給弓術設了場地。


  隔壁就是弓術場,卻是和輕身體術定段共用的。明天上午光線好的時候將先測弓術。到下午才會安裝好障礙,以供測試輕身體術。


  堂主看見乙弛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含笑問道:“公子是覺得弓術測試太簡單了吧?”


  乙弛鼓起了勇氣,問了句:“定了九段,給帶兵上陣不?”


  堂主挑了挑眉毛,奇道:“隻有對抗奪魁才能有那個殊榮啊?沒人通知你嗎?”


  “我倒是聽說了。不過據說定段隻能定到六段,再高就沒有了。所以……”


  “嗬嗬,公子有信心是極好的事。不過,你們知道定段標準嗎?”


  果然,兩兄弟誰也沒深入研究過這些規則,粗略了解的一鱗半爪也都是道聽途說來的。


  堂主歎了口氣,無奈地笑道:“少爺們啊,這次大考報名人數已過兩千人,秘術和體術的定段,是按比例來的。”


  堂主伸出了蔥蔥玉指,耐心地算給他們看:“六段秘術九人,體術十八人;五段秘術十八人,體術三十六人;四段秘術三十六人,體術七十二人。大考提供的這些中段名額不超過二百個。初段、二段、三段,也得數值達標方可定段。”


  “至於七、八、九段,這三個段位是由我和皇室成員共同評定的。”


  “那想上九段到底該怎麽辦?”


  “上三段的人選早就固定很多年了。想晉升,隻有挑戰。”堂主吐了吐舌頭,俏皮地說:“體術九段隻有一人。你得打贏了大皇子白洌。”


  ……


  “呦!這不是大帥新收的義子嗎?”


  賤兮兮的聲音滑進了乙弛的耳中,他的眉頭一緊,後背有些發硬了。


  柏夜從旁看在眼裏,登時有些冒火。他知道弟弟的性子最是敏感,近來特別不喜歡別人把這件事掛在嘴上。


  尤其是生人。


  主動湊上來找茬的生人。


  堂主回過身,絲毫不忤來人的輕慢,彬彬有禮地向他點頭致意。


  柏夜穿著九老堂的的黑袍,全沒引起這幾個走過來的小子的注意。他們全都盯著乙弛,也全都沒怎麽把堂主放在眼裏。


  “是哦,最近風頭挺盛的嘛!”


  “聽說是那女鐵衛的兒子啊。”


  “何止,據說他還是閻王的弟子呢!”


  柏夜往堂主的身後躲了躲。這幾個衣著華貴的少爺消息倒是滿靈通的,可惜有眼無珠。看來連堂主都不認識,想來也不是什麽達官貴胄之後。


  不料,接下來堂主的話讓他有些側目而視了。


  “小皇叔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竟然是他!


  之前跟白淩羽閑聊時提到過,當年在教武堂時,他跟四皇子總是針鋒相對,跟老四綁在一起跟他鬥的,有位小老輩。想必就是眼前這個身材精瘦、麵相刻薄的年輕人了。


  敢情是四皇子一夥兒的。他們一直以來就看桀驁不馴的白淩羽不順眼,難怪過來找乙弛的麻煩。


  不過這位小皇叔的譜也太大了。隻是看了堂主一眼,甚至都沒回禮,便又斜著眼盯著小乙。


  “想想也對,聽說鐵衛們在前線藏了十幾年,不知道大帥這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啊。當年大大方方回帝都領賞,現在都能當將軍了吧。”


  旁邊的同伴附和著笑:“非要貓在山溝裏,真太讓人費解了。是兄弟情深?還是說,有什麽別的想法啊?”


  “不過話說回來,程無憂不也是鐵衛麽?這麽多年不還是個校尉。”


  小皇叔嘖嘖出聲:“一個瘸子想當將軍也是難了點哈哈哈……”


  這幫紈絝子弟越說越離譜,乙弛直皺眉頭,就想離開。


  看到乙弛要走,這幾個人紛紛圍攏過來:“白公子留步啊。不對!怎麽稱呼你呢?乙公子?”


  小皇叔歪著腦袋,揚起了下巴:“來都來了,試試手唄?”


  柏夜冷著臉閃出身來:“堂主,給他一張弓。”


  堂主和乙弛都愣了一下。


  小乙回頭,看到了柏夜冰冷的眼神,心裏一陣悸動。


  姐姐說的對。自己的兄弟似乎真的變了。小夜再不像之前那樣樂觀隨和了,好像一點小事就隨時能暴怒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那雷劈得改了性子。


  小皇叔見這九老堂的年輕人忽然冒了出來,有些意外。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堂主對這愣頭青還十分客氣,當場就親自去取弓,頓時有些發毛。


  這些聖靈族人天天隻知道修煉,大都不願與人交往,什麽性子都有,他可不太想無意中惹了什麽心狠手辣的武瘋子。


  眼看皇叔的氣勢有些挫了下去。身邊的同伴趕忙遞上來一副寶光四溢的弓箭。


  皇叔擎弓在手,登時回複了豪氣:“堂主,那我先獻醜了。”說著彎弓搭箭,穩穩地瞄了一陣便自信地鬆了指,長箭不偏不倚,正中二百步外的靶上紅心。


  不出意外。柏夜感覺到了弓上的靈氣流動。這家夥的弓應該是把附加了風係秘術的法器,可以微妙地調控箭支飛行的方向和角度。


  但不管怎樣,這一手也是難得了。


  同伴們暴讚聲中,皇叔得意地轉過身來,挑釁地看著乙弛:“早就聽說你在兩軍陣前還殺過不少敵人。不知道是在第一屯還是第二屯大顯神威啊。”


  眾人頓時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這兩屯都是第一夜就被攻陷的地方,看得出他們是在故意嘲弄自己。乙弛回想起那晚爆燃的火球,回想起師傅奮發神威卻終被烈焰焚身,心裏百感交集。


  柏夜盯著這些人的眼睛,大喝一聲:“箭靶退後五十步!”


  皇叔的同伴們當時就有些急眼:“你誰啊?管這閑事幹什麽?”


  柏夜此刻穿著九老堂的衣服,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開始隻當他是看管箭道的弟子。不過這些人話剛出口,卻一下子被柏夜忽然凜冽起來的眼神鎮住了。


  “再退後五十步!”


  “再退後五十步!”


  箭靶原來就在二百步遠。連退三次,已經是三百五十步遠,靶子小得幾乎看不清了。從來沒有人想過這個距離還能射靶。


  乙弛低頭掂了掂長弓,安靜地說:“換張弓,這個太軟。”


  堂主微笑點頭,輕輕說道:“那你試試這把。”說著,輕飄飄地走到弓架旁,摘下一張黑黝黝的鐵弓。


  乙弛接過來,左手直接舉弓於胸。


  這張粗糲的鐵弓單從外觀上看著就很沉重,遠不似閻王骨弓的輕柔靈動,但自有一股莊嚴肅殺之氣。


  小皇叔驚得歪了嘴。這是測試拉力的弓啊!誰會拿它來射箭?

  這玩意太沉重不說,連準頭都沒調教過。不試弓就上手射靶,有些開玩笑了吧?

  眾位同伴也都嚷了起來:“誒我說少爺,咱可不是比力氣啊!”


  乙弛沉默地站在箭道上,似乎全然聽不到身後聒噪。眾目睽睽之下,忽然揚手朝天拉滿鐵弓。


  三支連珠鐵箭如流星般劃過長空,同發齊至,並排命中了遠方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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