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你是我爹
遠隔重洋的南陸人竟然和蔚國結盟,趁這個時候在瀾國背後捅了刀子。這個驚人的消息不啻於晴天霹靂,剛剛還摩拳擦掌的鐵衛們都呆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安老大“南陸雙城,來的是哪家?”
“兩家。”陶老管事慘笑道,“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說著掏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灰色骨環,攤在掌上示與眾人。
鐵衛們圍過來,被擋在外圍的柏夜伸著脖子瞪著眼睛冒出了一句“子母靈犀核?”
霧氣氤氳籠罩在骨核上,隱約透出十幾個紅點。鐵衛們疑惑地抬頭看了看陶老。
老人家點了點頭“差不多吧。我們用來千裏傳訊。這些紅點是密語,轉譯過來的意思是雙城占海州,勿回。”
南陸雙城竟然聯手了!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柏夜和乙弛對所謂南陸幾乎沒有概念,根本不明白長輩們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便輕輕拉開索叔叔,偷偷問“南陸雙城,什麽情況?”
索七愁眉苦臉地隨口答道“一個城主是早年間過去淘金的瀾國貴族,另一個城主也是後來逃亡過去的本家人。那枝瀾國皇族沒鬥過現在掌位的這枝。”
“在那邊已經踏實賺錢賺了大幾十年,怎麽還放不下以前的事?這個時候真是趁著病,來要命了。”
柏夜聽了,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流亡的皇室血脈,跨越大陸躲避追殺。這聽起來好眼熟……
他們問索叔的同時,大帥已接著陶老的話,繼續公布消息了“……海州的六百裏加急戰報已經陸續傳到大營。從海州登陸的軍隊中,分別出現了南陸貿易城邦和雙城的旗幟,戰力主要是南陸的土著部落。”
大帥頓了頓,緩緩說“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太少了,南部沿海也沒有什麽防備,損失很大。海州首府龍遊城已經被攻陷。南陸人正源源不斷地乘大船登陸,鋒芒直指泉州。”
胡子叔揉著鼻子問“我們的水師呢?”
大帥沉聲回答“主力還在海盜島外圍。這些年圍而不打,隻是對峙。牽扯太大的精力了。”
大長老歲數大了,耳力卻不差。聽到大帥的回答後嗤笑了一聲“這不活該麽!自己的屁股擦不幹淨,還賴得了別人?”說著便摔門回了房間。
鐵衛們沒人敢接話。柏夜和乙弛卻沒聽懂。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事情,他們小哥倆卻是不知道的。
隻是,海盜島不也是靈石的來源之一嗎?那些富含靈力的鳥糞積肥,就是江家商隊一趟趟從海盜島拉來的。難道這些年,這個海盜島一直處在大瀾水師的圍困之中?
柏夜看了看乙弛。
兄弟同心,小乙知道他在疑惑什麽。但他輕輕搖了搖頭,這可不是隨便發問的好時機。
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撓了撓自己的右臂。先前被鐵萼靈花咬過的地方,本來早已無事了。現在一提起海盜島,似乎又開始癢起來了。
大帥目送幾位長老都回到自己的房間,沒說什麽,轉頭繼續布置。
“這次蔚國有備而來,連南陸都倒向了他們,是我沒想到的。一直以來,商會都牢牢把控著與南陸的貿易。但是因為南陸特殊的情況,貿易城邦隻對外開放雙城,內陸裏那些奴隸部落始終包裹在迷霧之中,想要摸清南陸人的想法和動向,太為難江家了。”
陶老管事惶恐地低下了頭,連連拱手“是我們疏忽了,疏忽了……”
老人家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別的卻再說不出口。
不論有備還是無備,南北兩線連遭突襲,損失頗大,已現顧此失彼之勢。大瀾國這回真是顯出亡國之兆了。
大帥麵容堅毅,語氣卻很輕鬆。他向老管事揮了揮手,勸慰道“南邊有江淺在,我是放心的。在座的各位,當務之急還是要處理好芳邑這邊的事情。大家各自分工吧。”說著,輕輕點了下頭,便向洞口走去。
眾人心思複雜,剛要隨著大帥離開山洞,打頭的幾個人卻突然收住了腳步,後麵幾位沒防備,登時擠作一團。
大帥靜靜地站在洞口之內。他的對麵,是江靜瀾。
江家大小姐不知怎麽掙紮著跑來,堵住了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愣愣地說“我叫江靜瀾。我問你個事。”
大帥應該沒見過江靜瀾,眾人卻都慌了。陶老拚命擠過來,就要伸手拽開小瀾。
大帥抬起了手,定住了尷尬的眾人。
“我知道你。”說罷,安靜地看著大小姐。眼神裏卻似乎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江靜瀾看著大帥的眼睛,俏臉騰的一下漲紅了,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她咬了咬牙,從懷中抽出了一支畫軸,刷的一下展開了。
寬不過八寸,長隻有一尺半的發黃絹麵上,寥寥幾筆刀刻般的線條,傳神地勾勒出一個年輕武士的坐像,像極了白淩羽,隻是眉毛要淡一些。
江大小姐顫聲說“我離開家出來找你快一年了。這些話我一定問你。”
“為什麽我娘一直珍藏著你的畫像!為什麽這麽多年她在家裏一直悶悶不樂!你跟她是不是有一腿!你是不是給我爹戴了綠帽子!我是不是你的女兒!”
……
……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想。”
……
無處可躲的鐵衛們開了眼了。有生以來,竟然第一次看到東陸戰神的臉紅了!
“不!你一定要說清楚!別想再躲了!你該不會說,這是你兒子的畫像吧?”
心直口快的索七再也忍不住,厲聲叫道“說什麽呢你。他是你爹的磕頭兄弟。再說,你爹是什麽樣的人?你娘是什麽樣的人?你個小姑娘家家的,疑神疑鬼個什麽勁。”
大帥忽然笑了。洞窟裏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在眾人的注視下,他輕歎了口氣,對小瀾說“你放心吧。這畫我家也有一幅,這裏麵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些事。到帝都後,你去大帥府一趟。見到你的舅母一問便知。”
“什麽大帥府?我,我哪有什麽舅母?”
大帥環顧了一圈,微笑道“這些都是自家人,不妨跟你明說。你的母親,是我的親妹妹。”
陶老管事快走上前幾步,拉著呆若木雞的江靜瀾,擠開呆若木雞的鐵衛,推開呆若木雞的柏夜和乙弛,一直走到了洞窟最深處,把她按在椅子裏。蹲下來柔聲地說“家主一直知道你對大帥過分關注,我們也總想著攔阻。真沒想到是因為這幅畫。沒想到你對這個卷軸的事,會有這種誤解。”
“怎麽說呢……大帥呢,是出生在帝都的正室之子。他的父親在戍邊前線常年駐守……在那邊成了小家,生了你的母親……”
江靜瀾剛坐下時還木呆呆的,聽了陶老的話,忽然喊了起來“不對。不對不對!你們騙人!我娘怎麽會是小老婆生的!死老頭子你信口雌黃!”
“丫頭,這副畫我幾十年前就見過了。你仔細看下。袖口上有什麽標記。”
“那就是花紋啊?什麽標記?我怎麽認得。”
“傻丫頭,那是大瀾水軍的標記。大帥的父親一直在西岸嚴防海盜侵襲。你研究大帥這麽些年了,他可曾有一天在水軍服役?”
江靜瀾怔怔地展開卷軸,再輕輕地卷起,如是幾次,終於癱倒在椅子裏。
“那,這畫上的,是……我外公?”
“正是。”這回答話的,是走過來的大帥。
江靜瀾瞪著滿是淚光的雙眼,看著表情複雜的中年人,又低下了頭喃喃自語“就算我娘是……側室所生,我爹可也是明媒正娶。為什麽從沒誰提起過我娘的出身?而且,我娘也不姓白啊!”
陶老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疼愛地嗔怪道“傻孩子,江白兩家怎麽能公開聯姻呢?”
江靜瀾渾身一震,瞬間恍然大悟。
大帥白長岌,乃是當今聖上的近枝血脈,論輩分也是白帝的堂兄弟。
而江家自幾百年前效忠大瀾,先祖便立誓永不踏政壇、永不聯皇姻。
即便當今聖上、大帥和自己的父親當年在軍中結拜歃盟,江家,也絕對不敢逾越那道危險的紅線。
陶老拄著膝蓋緩緩站了起來,邊捶腿邊勸她“我可以拿這把老骨頭跟你保證。你爹是我從小看大的。她和你娘,情比金堅。”
江靜瀾此時已是心亂如麻。
父母親已經好多年沒講過話了,他們連住都不住在一起。
她不知道爹娘之間有什麽芥蒂。但幾年前,偶然發現母親珍藏著這幅陌生男人的畫像。她心念一動就偷拿走了。娘心急如焚地找了好久好久,遍尋無果後,足足流了一夜眼淚。
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但為什麽,情比金堅的父母,竟然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呢。
按陶老的說法,當年爹娘的結合,該是頂了多大的壓力,冒了多大的風險。即使是現在稍想一下都覺得心驚膽戰。一旦稍有不慎,對大瀾國兩個肱股家族來說,不啻於滅頂之災。
但娘還是毅然決然地,甚至隱姓埋名,也要和父親在一起。
江靜瀾想到此,不由得癡了……
洞窟內忽然鴉雀無聲,整個環境也像是冷了幾分。
白長岌怔了一下,才順著鐵衛們古怪的目光,慢慢轉頭看向洞口。
就像剛才江靜瀾堵門一樣。又一個女子安靜地出現在洞口,把一群人堵在了裏麵。
粗布衣裳掩不住端莊婀娜的身形,絕美麵龐上含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中年美婦無聲地出現在洞口,死死地盯著,大帥白長岌。
“阿慈。你……你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