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獴伽靈獸
那些黑影的身手十分驚人,紛紛堅定而緩慢地爬下了陡峭的崖壁。而繩子上的黑影下降速度,明顯比旁的快得多,已經很接近閻叔了。
閻王此時離地還有十來尺的高度,隻見他雙足一蹬石壁,人已電射而出。同時在半空中擰身向後,拉開了長弓。動作幹練飄逸,柏夜見了不禁低聲喊了聲好。
閻叔顯然是怕被淩空追擊,才引箭回望。
但是,並沒有什麽追擊。
尾隨著沿繩而下的兩個身影根本沒有反應。閻王叔落地後,它們也跟著下到了地麵,趴在地上,手腳並用,不緊不慢地繼續向他們這邊靠近。
柏夜瞪大雙眼,努力分辨著幾十步以外的黑影。
它們似人似猿,前肢修長,厚厚的黑色毛皮覆蓋了全身,麵孔也藏在黑毛之下。乍看似乎根本沒有五官,朦朧夜色中,甚是可怖。
閻王叔幾個縱躍便跳回了隊伍。
“上麵太多了,沒法守。”
胡子叔的命令很果斷“退。”
巴、閻二人扛起擔架,索七架起柏夜,頭也不回地直接穿過了結冰的蝴蝶泉。胡子叔背身而退,獨自斷後,速度也絲毫不慢。
柏夜的耳邊風聲不絕,腳這回真的沾不到地了。他艱難地扭頭回望幾眼,惴惴地問“獴伽?”
“對。”索叔根本不回頭,他的臉色,比之前見到碧磷蘿傘時差多了。
柏夜沒認錯。這些靈獸,正是差點弄死胡子叔的獴伽獸。
這一晚上太刺激了,天南海北的神秘靈獸竟然一個個排著隊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還是專犁啊?”
獴伽獸群是十幾年前突然出現在附近山中的。向來蠻橫霸道,攻擊性超強。會不會是北方的專犁突然詭異地出現在自己的領地內,這些獴伽覺得受到了冒犯,追出來拚命了?
“都不是。你看它們都拖家帶口的。後麵那幾隻身上的鼓包,是掛著的幼崽。”
索叔常年在蔚國深山老林裏捕獵,最熟悉各種靈獸的習性,柏夜從小就纏著他講這些見聞。一大一小兩人聊慣了,語氣自然平和得跟往常沒什麽不同。
身後扛擔架的閻叔沒好氣地打斷了二人“別嘟嘟了,沒路了!”
眼前,橫著一條小河。
索叔叔卻一下子麵露喜色。
“住!”胡子叔簡短有力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眾人立刻止步回頭。
短短時間,那群獴伽竟然被甩開很遠。看來真的沒什麽惡意,否則按筆記中的描述,想擺脫他們的追擊絕沒這麽輕鬆。
幾百步外,獸群還是不緊不慢地往這邊過來,但方向上好像稍有一些偏差。
胡子叔趕上來,檢查了一下擔架上乙弛的情況。
“上船。”
“啊?”
柏夜覺得自己像個瞎了眼的傻子。
從沒有夜行經驗的他,既沒看到密道上父親種的靈株,也沒看到近在咫尺的冰凍小泉。就在剛才,要不是胡子叔出聲,他仍然看不到,麵前竟然還有條小河,河邊還有個船屋!
這條支叉小河的水麵,遠不像芷蘭江那樣寬闊,他們的落腳點距離對岸隻有不到一百步。河水靜默無聲地向西流淌,以至於離得這麽近,柏夜都未曾注意到。
河邊就係著座破舊的船屋。不遠處的河水裏還有養魚的網箱,幾十根竹竿鬆散地插在水中,隻冒了個尖。黑暗中,旁的再看不真切了。
巴、索兩位小叔叔已經拎著兵刃向船屋掩了過去。柏夜咽了咽唾沫,心頭連著顫了五六下。
他們的目標,是人。
沒有法子。
他試著開導自己。在蔚國,他們絕對不能暴露行蹤。這事以前發生過,以後也不會少。尤其現在生死攸關……
不過,隻為劫船的話,敲暈了漁民就好吧。
小叔叔們很快就折返回來。“船上沒人。”巴泓叔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補了一句,“看痕跡像是突然離開的,有幾天了。”
“先上船再說。”
船屋吱扭扭地蕩到河心。眾人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
獴伽不會水,這條小河算是救了命了。畢竟乙弛和柏夜兩個人要牽扯大家太多的精力。
柏夜輕輕握住了小乙的手,感覺似乎又冷了幾分。
隻顧了自己逃命,一時竟忘了,兄弟才真的是性命攸關。可跑了半夜,解毒的法子卻沒了。
一路上不停給乙弛輸入靈力療傷的小叔叔們也一籌莫展。人已換了幾次,大夥都有些疲憊了。
胡子叔擠進了狹窄的船艙,手上拎著個木桶。
“是不大對勁。”他伸手撈出幾塊發幹的魚食,“至少三天了。”
柏夜瞬間領悟。按叔叔們的判斷,專犁是剛剛路過的,這船屋裏的人要是早在三天前就離開了,便不可能是在躲避它們。
而且網箱也沒被破壞,裏麵的肥魚對食量巨大的半水生巨獸來說,可絕對是不能錯過的美味。
那麽,究竟之前發生了什麽?漁民為什麽突然離開了?
艙外突然傳來一陣低聲咒罵。眾人猛地站起來。船身立時搖晃起來,柏夜費了好大勁才穩住了身形。
待他鑽出船艙,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獴伽獸群已經偏離小船的方位,遠在半裏之外的下遊岸邊了。那裏河道收窄,距離對岸不過六七十步遠的樣子。
近百隻黑乎乎的靈獸安靜地擠坐在一起,默不作聲。看得人頭皮發麻。
巴泓叔沒有看那群靈獸,他伸手指了一下獸群麵前的河水。
水麵下無聲地浮出一片片泛光的巨大骨板。那就是專犁!就在半裏外的水中!
不知什麽地方傳來一串低沉的哨聲,嗡嗡的聲音直鑽到眾人耳中,聽著有些堵心。
河中攪起了層層水波,慢慢轉成了幾個巨大的漩渦,看不清有幾頭專犁在水下往複遊動著。
哨聲接近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接近了河邊。柏夜被胡子叔一把壓倒在船板上,他不敢抬頭,隻貼著船幫努力往前看。
越來越低沉的哨聲似乎是在發著什麽指令,河心間被攪起來的巨大水流一點點變得遲滯,漸漸竟有些粘稠了。
不多時,翻滾的漩渦外沿,忽然冒出幾顆巨大的頭顱,幾道白色的吐息驟然噴射而出。
待到慘白的霧氣散開,柏夜驚駭地發現,河麵上一排四個漩渦,就那麽硬生生地被凍結成巨大的冰雕。
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一條冰封的通路,詭異地浮現在小河之上。
河邊的獴伽獸群齊齊起身,一隻接著一隻,步履緩慢地踏上冰路,搖搖晃晃地爬到對麵的岸上。
又一隻接一隻的隱入了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