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把人跟丟了,還被住在對麵的那對老夫婦當成了登徒子。他不過是去佯裝問路,順便悄摸摸的打聽下前幾日住在這裏的程夏怎麽突然不見蹤影了而已,怎麽就被人嫌棄成那樣。
好說歹說的,杜仲苦口婆心的解釋自己是程夏的表弟,並詳細的說了程夏叫什麽名字,嫁給了誰,以前住在哪裏之類的,好歹他們開口了,彼此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說程夏已經打道回府,往北走回京城去了。
杜仲覺得兩位老人家的眼神非常誠懇,於是他信了,然後騎著他那時常累成狗的馬回京城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杜仲被邵琛揍的很慘,就差揍哭了,他沒想過那兩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會騙他啊,他這麽一個誠懇的小夥子,怎麽會有人忍心去騙他啊。
揍了幾下,邵琛也就放棄了,從杜仲的描述中他能確定,杜仲說的那對老夫婦就是徐相和永清公主,罷了罷了,杜仲這沒腦子的,怎麽鬥的過那兩個活了六十多年的人精。
“要不,”杜仲謹慎的抱著頭偷覷邵琛一眼,“我再去往崇安縣追嫂子?”
“不用了,”邵琛擺擺手,“眼下距離皇後的壽辰隻剩不到十天的功夫,再過兩日她就該往回走了。”
“那你不擔心嫂子和興王碰麵了?”杜仲問的小心翼翼。
邵琛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嚇得杜仲趕緊往後退了兩步,離邵琛更遠了一些。
邵琛歎口氣,“無礙,他們碰不到麵的。”
“咦,”杜仲一愣,“你又得到什麽消息了?”
邵琛勉強笑笑,“興王的馬車已經開始往京城的方向走了,他身體還未徹底恢複,不好騎馬,又因為距離皇後壽誕的時間有些緊迫,他便盡早出發慢慢的往京城趕,隻希望不要錯過了。”
“你怎麽知道?”杜仲好奇的問,莫不是大哥還在興王身邊安排了細作?
“想什麽呢?”邵琛看杜仲懷疑的眼神,簡直想給他一腳,“昨日太妃召我入宮,親口告訴我的。”
聽到太妃兩個字,杜仲就是一喜,他小心的湊近邵琛幾分,態度無比諂媚,“哥哥,你還記得你答應我什麽嗎?你說隻要我好好跟著嫂子,你就許諾我一個要求的。”左右太妃喜歡邵琛,那他就讓邵琛去太妃那給自己要一匹汗血馬去好了。
“是啊,”邵琛回答的爽快,見杜仲臉上瞬間染上的喜色,微微搖了搖頭,“可是你跟丟了啊。”
杜仲頓時哀嚎一片,“不帶這樣的啊!”他也不想,可是那兩個老家夥騙他啊。
在杜仲到了京城兩天之後,程夏才趕到了崇安縣。
在路過杭州的時候,程夏特意停留了幾天,在西湖邊逛了逛,主要是打聽到監察禦史的住宅,偷偷去趙德忠那裏瞧了眼。
她終於又見到了趙德忠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想來兩浙地區太過富碩,而監察禦史的職位遊說又太多,趙德忠的肚子也是越來越大了,看著更是令人生理性厭惡。
她沒有見到趙柔,不過打聽了說是嫁給了趙德忠手下的一個官吏,當了人家的正房夫人,那官吏處處依傍趙德忠,自然對趙柔言聽計從。程夏還了解到,那官吏在外麵的房子裏金屋藏嬌了好幾個外室,隻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罷了。
她本想偷偷潛入趙德忠的宅子,將南京布政使提到的王越的那封書信偷出來,結果趙德忠的府邸守衛很是森嚴,她沒能得逞。短暫停留了兩日,便直接南下去福建了。
程夏直接去了鄭觀的縣衙,然後就聽到了一個讓她非常崩潰的消息,興王剛離開不久。
她就納悶了,她不過是想見朱佑杬一麵,怎麽就這麽難?他來她走,他走她來,就是這麽沒有默契。
好在程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鄭觀處理好縣衙的案子之後,便和程夏進行了一番長談。
彼此問候了下各自的近況和境遇,程夏便直接點明了自己來的目的,“縣太爺,我想問您再要一份您親手所寫的關於趙德忠在崇安縣罪證的書信,如果您不介意,上麵最好能有您的印章。”
鄭觀倒是一愣,“你怎麽知道我有寫過一封這樣的書信。”
程夏如實相告,“前幾日我見過南京的布政使一麵,他陳說了這件事,雖然沒有提到那封書信是誰寫的,但是我當時就反應了過來,能寫出趙德忠在崇安縣罪狀的,隻有您了。”
鄭觀聽完不由得哈哈大笑一聲,“你還真是,冰雪聰明的很啊。那你再要一封一模一樣的書信有什麽用?”
“作為證據,”若是可能,她想直接從布政使那裏將書信要來,這樣她就不用往崇安縣跑這麽一趟,可以直接回京城了,不過她跟布政使不熟,也不好開這個口,隻能再來問鄭觀要一封,“趙德忠這個狗官,早就該被問罪了,可是如今倒好,他逍遙快活的到了浙江,官還越做越大了。若是容忍這樣的人一直逍遙法外,那就真的要感歎一聲天理不公了。如今我在京城,也麵見過陛下的聖顏,隻要我找到機會,我會揭發趙德忠的。”
可能她還會稍微等等,等到趙德忠和王越之間的勾當也確定下來,她直接一手推翻兩個。
不管邵琛在做什麽打算,她都要憑借自己的本事弄死這兩個混蛋。
“好,”鄭觀聽程夏如此說,沒有絲毫遲疑的答應了下來,“要蓋章表明是我所寫是吧,我給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京城作證,這證人還在崇安縣的大牢中關著呢,趙德忠是逃無可逃了。”
鄭觀迅速的揮筆疾書,程夏看鄭觀洋洋灑灑的揮毫潑墨,不由得站在他身後看了一眼,不愧是進士出身,這文字功底厲害的很。
先前她隻是聽南京布政使說了書信的內容,卻沒有親眼看到書信,如今細細讀一遍鄭觀寫的,才發現他的文采好的很。
一口氣寫完,鄭觀珍而重之的在書信的右下角蓋上了自己的官印,然後交到程夏手中,“這封信交給你,就代表了我支持你的態度,之後的事,隨你安排。”
程夏感動的書信折疊起來踹在懷中,對著鄭觀微微抱拳,“謝謝縣太爺對我一直以來的幫助。”
“哎,別這麽說,”鄭觀擺擺手,“作為崇安縣的父母官,為百姓做實事,這都是應該的。”
程夏想到一事,不好意思的對鄭觀笑笑,“還得麻煩您一件事。”
“我就知道,”鄭觀瞬間哈哈大笑出聲,“你每次客客氣氣的,就指定有所求?”
程夏撓撓腦袋,“這麽明顯嗎?”
鄭觀肯定的點點頭,“說吧,什麽事?”
程夏抿抿唇,“我想去牢中看看我那些故人。”
“沒問題,”鄭觀說著,便在前麵帶路,親自將大牢最外麵的大門打開,帶著程夏進去了。
走進黑暗監牢的一瞬間,腐敗和令人作嘔的味道撲鼻而來,程夏險些吐了出來,好歹她控製了一下自己。聽到聲音,兩側牢房裏的犯人猛地躁動了起來,張牙舞爪的趴在鐵欄杆上要去抓程夏。
程夏冷著臉從長長的監牢甬道走過,她在看,看看能看到哪些認識的人。
程夏在看到一個明顯瘋癲的女人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那女人披頭散發,正嗷嗷的嚎叫,聲音都有些不正常了,程夏仔細看了一眼,是翠花,她的臉都有些辨別不出模樣了,但是程夏還能依稀認出她來。
“她每天都想出去,每天都嚷嚷著要去殺你,時間一長,她就變成這樣了。”鄭觀在旁邊淡淡的解釋。
程夏點點頭,沒有再多看一眼,直接往前走,和翠花挨著的牢房中,程夏看到了正笑的一臉陰森嘴裏還念念有詞的顧氏,她一看到自己牢房前麵出現的人,眼睛霎時間亮了起來,她猛地就撲了過來,使勁的搖晃著鐵欄杆,拚命的要往外擠壓自己的身子。
“程夏你個賤人,你也被抓到牢房了是嗎?哈哈,終於啊,你也有這樣的一天,我在牢中等了你三個多月了,我每天都為你誦經祈禱,祈禱著你早一天進來,沒想到這麽快就靈驗啦。”顧氏伸手要去抓程夏的胳膊,卻總是夠不到,不由得更加不耐煩了起來,“縣太爺,縣太爺你將這賤丫頭和我關在一起唄,我替你弄死她,我保證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程夏狠狠閉了閉眼,她本來以為翠花和顧氏是能悔改的,結果,嗬,這樣的人就是被關押再長時間,也不會真正的反省自己,她們真的無藥可救了。
些許的無力感浮上程夏的心頭,她轉身出了牢房。
清獻村就在距離她騎馬不過一刻鍾的東邊,但是,或許是近鄉情怯吧,程夏反倒沒有勇氣邁出往東走的一步,她隻在崇安縣歇了一晚,第二日便騎馬往北走了。
緊趕慢趕,終於在皇後壽宴的頭一天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