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再次掉湖裏,程夏趕緊抓了雜草穩住身子,抬眼就看到不知道從來哪裏出現的二嬸正著急的扶著錢盼搖晃著,聲音很是焦急和迫切,“傻孩子你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做啥,你看你不小心掉湖裏,娘這心裏啊,可疼了。”
“都看什麽看啊,快點把人拉到安全的地方啊。”王氏著急的說,圍觀的婦人趕緊停止三言兩語,搭了把手把人扶到幹淨的地方。
霎時間人群聚集到錢盼的四周,把她圍的嚴嚴實實。
“二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兒媳婦都懷孕快生了,你怎麽讓她出來了,還到這湖邊來,多危險啊,剛剛差點就一屍兩命了。”圍觀的人一邊給錢盼拿著個東西擋雨,一邊略帶指責的說。
程夏在人群外聽著二嬸一反常態的假意說著,“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這回娘家了,沒看住我兒媳婦,大家都指責我吧。”
王氏如此自責,圍觀的人反倒不好說什麽了,轉而紛紛寬慰,“哎,你也不是有心的,快點把她帶回家吧,我看著是嚇著了,別再驚了肚子裏的孩子。”
王氏應著趕緊和剛剛擠進人群的程秋一起,把錢盼扶了起來。
楊大郎這才氣喘籲籲的趕到,看著渾身濕透的程夏,麵色一冷,將自己的外袍脫下罩在程夏身上,不去看紛紛議論的人群,扶著程夏往家的方向走。
“冷不冷?”程夏呆愣的搖搖頭,突然想到什麽,趕緊折身到湖邊,從一處草叢裏把快灑出來的小口袋糯米和一小塊肉拿到手裏,又走到楊大郎身邊,甜甜的笑笑,“差點落下。”
楊大郎無奈的歎口氣,沒說什麽。
程夏心裏卻想著,二嬸裝模作樣的真可笑,知道自己這事辦的不地道,幹脆自責堵住了村裏人的嘴。
錢盼剛剛在湖裏的樣子,分明早就放棄了活著,後來是想到肚子裏的孩子才爭了最後一口氣吧。
哎!
雨越下越大了,楊大郎把自己的外袍罩在程夏的頭上,盡量快速的朝家走去。
林琇早就撐著一把破舊的羅傘在院門處張望了,看到程夏和楊大郎過來,趕緊迎了上去,“剛剛娘還說要去接一下你們呢,怎麽真就淋著回來了。呀,嫂子怎麽都濕透了?”
林琇趕緊扶著程夏進了屋,楊大郎隨後跟著進了來。程夏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楊大郎,楊大郎會意,又出了門,並體貼的將門關上了。
林琇給程夏找出替換的衣裳,然後要給她換掉,程夏一慌,握住林琇的手,小聲的問,“弟妹可有沒用過的肚兜?”
林琇臉色一紅,不自覺的點點頭,“有,我去給嫂子拿。”
換了肚兜和幹淨的衣裳,把換下來的胸罩小心藏了起來,再把濕頭發擦拭幹淨,程夏總算是覺得身子爽利了。
把門開開,看著楊大郎和小龍一人一邊在門口站著,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不由得笑了,“小龍怎麽來了?”
小龍高興的轉頭撲到程夏懷裏,獻寶似的拿出自己剛剛藏著的東西,“大娘您看,我今天跟娘上山的時候發現的,娘不讓我吃,我就拿著玩了。”
程夏看清小龍手裏拿著的東西,不由得愣了一下,菠蘿?
楊大郎進了屋來,程夏趕緊拿著這個中等的菠蘿問楊大郎,“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不怪程夏這麽問,在她印象裏,菠蘿是十六世紀才開始傳入中國,也就是一五幾幾年,而眼下是1487年,還沒到十六世紀呢,怎麽菠蘿就開始有了呢?
楊大郎隻看了一眼,淡淡的說,“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麽,幾年前山上就有了,前幾年有人大膽拿回家吃了,後來嘴裏開始生瘡上火,還腹痛,嘴唇變紫手腳冰涼,從那時開始,就沒人敢吃這個東西了。”
咦?程夏一喜,竟然是剛開始傳入明朝嗎,誰都不知道這東西叫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吃?
什麽生瘡上火,怕是沒有在鹽水裏浸泡就直接吃了吧,那嘴裏肯定難受,菠蘿裏有很多的苷類和菠蘿蛋白酶,這些東西會對嘴唇和口腔黏膜的表皮產生刺激,所以吃菠蘿前必須用鹽水浸泡一會。當然,那個第一個嚐試吃菠蘿的人,本身就有可能天生對菠蘿過敏,一旦碰觸了就血壓下降、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不管怎麽說,這第一個嚐試的人,是徹底扼殺了菠蘿的銷路了。不過也正好,明朝人還沒有對菠蘿了解一點,她正好拿來做做文章。
要知道,程夏在現代可是非常喜歡一道酸甜可口的菜,菠蘿咕咾肉,還喜歡那個菠蘿飯,簡直愛不釋手。
正好她親娘今日給她帶了點裏脊肉和糯米,晚上的時候就可以試試能不能做出菠蘿飯來。
“大娘,大娘,”小龍看程夏入神了,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夏抱著小龍坐到自己腿上,聽著外麵開始變得瓢潑的雨聲,心情頓時大好,“小龍想吃這東西嗎?”
小家夥眼神眨巴眨巴的,亮麗極了,小龍早就喜歡這個黃橙橙的東西了,雖然抱著很紮手,但是看起來卻很有食欲,就是他娘一直不讓他吃,今天要不是他執意抱著,林琇都不讓他帶下山。
“大娘,我娘說不能吃的,吃了嘴巴就壞了。”小龍緊緊的捂著小嘴。
程夏笑笑,“大娘有辦法讓這東西變得很好吃,嘴巴也不會壞,小龍要試試嗎?”
小龍眼睛水汪汪的,比沙漠中的一眼綠洲都要迷人,小腦袋迫不及待的點頭,看著可愛極了。
程夏撫摸了下小龍的腦門,“等晚上吧,晚上大娘給小龍做好吃的。”
“啪嗒”,小龍猛地抱緊程夏的脖頸湊過去親了她的側臉,聲音清脆極了,“小龍最愛大娘了。”
上次大娘還給他單獨準備了一小碗魚肉呢,那可是小龍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
程夏欣慰的拍拍小龍,看著小家夥腦袋點啊點啊想要睡覺,於是抱起來輕聲哄著,“小龍要不要回屋睡覺?”
小龍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小龍要跟大娘一起。”
程夏看他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心裏發笑,果真是小孩子,吃了就想睡,程夏小心的將小龍抱到楊大郎的床上躺好,給他蓋好被子看他睡安穩了才活動了下筋骨。
冷不防看到坐在牆角的楊大郎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你很喜歡他?”
程夏不自在的笑笑,“小孩子嘛,挺可愛的。”說完就湊過去看她的冬瓜條了。
楊大郎繼續轉過身去在桌子上寫寫塗塗的,不知道在寫什麽。
楊大郎房中資源太稀缺,晚上的時候程夏用那張桌子睡覺,白天就把被褥拿開,繼續讓楊大郎寫字。
程夏給冬瓜條換了新的清水,還需要浸泡兩個小時,也就是一個時辰,閑著沒事,外麵大雨嘩啦,每個人都不出門,楊麗華也沒來找事,程夏落得清靜。
程夏坐在床邊看著小龍,腦袋點啊點啊就要睡過去,勉強撐了一會還是沒熬住,伏在小龍邊上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就睡在床上,身上還蓋著楊大郎的被子,程夏頓時臉一紅,不用想也知道誰給她脫鞋蓋的被子,被子上還有淡淡的青草的味道,程夏覺得腦袋有點暈沉了。
楊大郎繼續專心的靠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看書,程夏轉頭朝窗外望了下,雨聲隻大不小,也因著天氣的原因,黑色更加濃鬱,程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是哪個時辰了。
起床把楊大郎的被子疊好,然後走到楊大郎身後,看他在寫什麽。
一張粗陋的紙張上寫著幾個大字,字跡龍飛鳳舞,力道很足,完全看不出來是出自一個身嬌體弱多病的人之手。
“你練過書法?”程夏問。
“你認字?”楊大郎問。
異口同聲的話讓兩人紛紛笑了,程夏沒有回答問題,低頭借著微弱的光亮仔細看他寫的什麽,看了好久才認出這該死的繁體字:
未收夜色千山黑,漸發晨光萬國紅。
程夏心頭一駭,轉頭就看到楊大郎目不轉睛的盯著程夏的麵部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程夏尷尬的笑笑,“現在是幾時了?”忙錯開了話題。
“剛到卯時。”楊大郎沒在意程夏這生硬的轉移話題,也沒繼續追問。
程夏在心裏換算了下,已經下午五點了,看來她這一覺睡了有兩個小時,冬瓜條又可以換清水了,程夏趕緊忙活著又換了一遍,一邊換水一邊聽著楊大郎自言自語的嘀咕,“早晨明明聽到了這句詩,怎麽就不知道是誰說的呢。”
程夏嘴角微微撇著,她這個相公耳朵真的太好使了。
早晨跟他一起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程夏聽他念叨趙匡胤的詩句,自己也小聲嘀咕了一聲乾隆皇帝詠日出的,結果就讓楊大郎聽心裏去了。
他竟然還在研究到底是誰說過的,看來他不僅僅是飽讀詩書這麽簡單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看過太多書,絕不會這麽認真的考慮到底是誰寫的。
就像學渣,碰到不會做的題,看一眼就過去了,因為不會的太多了。相反學霸呢,偶然碰到個不認識的題,就開始挖空心思的考慮到底怎麽解答,到底在哪裏見過類似的。
程夏悄悄轉頭看向楊大郎,這麽瘦弱的身軀裏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