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成效
我給男主當嫂嫂最新章節
慕明棠雖然聽不懂,但是聽到以毒攻毒這樣的話,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什麽好事。
慕明棠問:“怎麽個以毒攻毒法?”
小道士說:“說來也簡單。久被烏羽飛的味道侵蝕,突然聞到藥引的味道會失控,要想借助外力抵抗是不可能的,隻能嚐試用神誌克製住,等次數多了,身體習慣了,也就不至於被藥引牽著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們自己找藥引來,讓他病發。當然,最開始劑量很小,等他可以控製後,逐步加大成分,最後完全燃燒烏羽飛的根。若是他能在燃有藥引的密閉屋子裏忍耐一個時辰,那這種藥物,對他而言就不足為懼了。”
民間為了防天花,會故意讓小孩子接觸發天花之人掉落下來的皮痂,痂塊是減了毒的,若是孩子能抵抗住,此後一輩子都無需擔憂天花。若是抵抗不住……就隻能聽天由命。
小道士提出來的治療方案,和天花種痘大同小異,其中機理都是一樣的。
然而說歸說,真的落到自己人身上,慕明棠還是皺起眉:“道理我明白,可是萬一……”
謝玄辰按住慕明棠的手,說:“沒有萬一。這個方法可以,就按他說的做吧。”
小道士最開始提出來的時候還擔心過謝玄辰不肯配合,畢竟他們這些王子皇孫從小嬌生慣養,指尖連水都不碰,這樣對精神身體雙重折磨的治療方案,謝玄辰未必肯吃這份苦。現在謝玄辰配合,這實在再好不過。
小道士說道:“你願意就好說多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個法子十分痛苦,而且隻會越來越痛苦。你現在雖然答應了,但是等後期難受起來,你可不能怪我。”
“不會的。”謝玄辰沒有多做解釋,隻是說,“開始吧。”
小道士撓撓頭,說:“這隻是我的猜想,真正實施起來還有許多要準備的。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安靜又堅固的屋子,烏羽飛的功效很邪門,而且你的殺傷力也有些太大了。為了保險,你聞到藥引的時候,要單獨關在屋子裏麵。”
“好。”
“還有在我治療期間,不能讓人打擾。對了,藥錢你們自己出。”
這個道士是真的財迷,謝玄辰想都不想,依然一口應下:“好。”
“那就隻剩一個問題了。”小道士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說,“烏羽飛隻在南疆生產,我沒見過,置備藥引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至少要等我買到烏羽飛後,才能開始治療。”
慕明棠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說:“好啊,緩一段時間也好。趁這段時間,先讓他把身體恢複好。”
慕明棠真是聽著就心驚膽戰,要故意誘發謝玄辰發病,再讓他生生忍住,還要單獨關在一個小屋子裏……小道士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慕明棠心驚肉跳,她僅是聽著就擔心的不得了,如果能緩和一段時間,讓謝玄辰身體恢複些再開始,自然最好。
謝玄辰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這次卻提出了反對意見:“我有藥引。”
“什麽?”
“我手中有藥引。”謝玄辰眸光冷清,唇色淺淡,連著口吻都淡的如一股煙一般,“不必等了,即日就開始吧。”
聽到謝玄辰的話,慕明棠也慢慢想起來,之前她無意在櫥櫃中找到一個香熏球。當天,他們雖然故意把香熏球放回原位,可是卻從裏麵刮了許多香燼出來。
如果這個真的是藥引,那香灰中含有烏羽飛根的藥性,卻又因為已經燒過,藥性自然減弱,倒確實是符合小道士要求的上好選擇。
慕明棠欲言又止,擔憂地看向謝玄辰。謝玄辰以前總是順著她,然而這次卻堅決。
小道士並不知慕明棠的心理活動,他高興地揚了揚眉,說:“原來你有,這再好不過!反正初期需要的量少,先用你的對付著,等到了可以加大劑量的時候,恐怕我也買到烏羽飛了。對了,記得給我報買藥的錢。”
小道士三句話不離錢,可是慕明棠現在連搭理他的心情都沒有。謝玄辰默默緊了緊慕明棠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示意她沒事。
然後謝玄辰看向小道士,說:“錢財、場地之事你不必擔心。什麽時候可以開始?”
“我還需要配兩副藥,雖說主要靠你自己忍,但是之前之後都需要用藥調養。大概兩天,等我把藥配齊了,就可以開始了。”
謝玄辰點頭,三言兩語把時間確定下來:“好,後日亥時末,湖心鎮青堂。”
小道士也知道他們倆情況特殊,隻能晚上開始,於是一口應下。談妥之後,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他們操心了,謝玄辰帶著慕明棠起身離開。
外麵風聲蕭蕭,夜風中帶著微微的水氣,仿佛要下雨了。兩人並肩走著,俱都無言。過了一會,謝玄辰問:“先前沒注意,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他:“你想幹什麽?”
“我怕萬一我控製不住,傷到了你。”謝玄辰說,“最好把我的手鎖上,反正你會開,並不妨事。”
自從謝玄辰清醒後,皇帝另外給王府派來了人,那副沉重的玄鐵鏈也不見蹤影。要不是謝玄辰說,慕明棠都忘了這回事。
她也不曾注意過,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說:“大概在庫房吧,那麽重的東西,搬出去必要大費周折,多半還在王府。”慕明棠說完後,略有些遲疑:“可是,這副鎖鏈本來便是對你的折辱,你為什麽……”
“曾經我也覺得是禁錮,是侮辱。”夜風悠悠蕩蕩,帶著雨前獨有的濕潤涼意,謝玄辰的聲音仿佛也化在風中,清淺而淡,“可是現在我卻有點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了。”
當初,這是他的親生父親加給他的枷鎖,謝玄辰曾費盡心思想要掙脫。現在,謝玄辰選擇重新拾起枷鎖,親手套回自己手上。
在自己身上,哪怕有十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去嚐試。可如果是慕明棠,連萬分之一,他都不敢讓她冒險。
萬一他真的失控,好歹,有玄鐵鏈攔著他。
“不會的。”慕明棠緊緊握住謝玄辰的手,說,“我相信你不會的。後天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我會一直守著你。”
“不可。”謝玄辰矢口否決,“太危險了,你安心在屋裏睡覺。”
“不。”慕明棠也十分堅決,堅定地看著他,“你若是不讓我跟,我就偷偷溜出去,說不定更加危險。反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謝玄辰擰眉,理智上他知道應該攔住她,如果謝玄辰想,他有得是辦法讓慕明棠一整夜待在玉麟堂不得離開。可是情感上,他卻可恥地不願意。
謝玄辰掙紮良久,最終回過頭,一言不發,隻是用力地握住慕明棠的手。
這是他唯一的軟肋,也是讓他可以繼續走下去的勇氣。隻要有她,無論是曾經帶給他無限屈辱的鎖鏈,還是小道士提出來的慢刀子割肉般的雙重折磨,他都可以忍受。
之後那天,慕明棠陪著謝玄辰去鎮青堂,小道士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小撮香灰,混著艾草點燃,隨後就從外麵鎖住門。其實這一道門形同無物,包括裏麵的玄鐵鏈,都起不了什麽作用。
如果謝玄辰可以克製住藥引,那門和鎖都沒有必要;如果謝玄辰控製不住,外麵加再多鎖,都攔不住他。
他們真正依仗的,其實恰恰是危險的源頭。他們都在賭謝玄辰的意誌力。
小道士和慕明棠等在門外,夜風帶著湖麵上的水汽,吹在人身上有些冷。小道士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抱緊了胳膊打哈欠:“好冷啊,又冷又困。”
小道士說完奇怪地看向慕明棠:“你不冷嗎?”
慕明棠搖頭,眼睛幾乎一動不動地盯著香。小道士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說:“一炷香還遠著呢。這裏風太大了,我們站在這兒幹等著也是等著,不如去閣樓裏坐一會吧?”
慕明棠搖頭,輕聲說:“不必。小道長覺得冷,就先去歇一會吧。”
小道士遲疑:“這裏又冷又黑,如果隻剩你一個人,你……”
“我不怕黑。”慕明棠對著小道士笑了笑,說,“多謝小道長好心,我並不害怕。今日辛苦道長了,道長快去歇一會吧。鎮青堂雖然沒怎麽用過,但是裏麵的坐墊細軟都是新的,道長想要什麽,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小道士將信將疑:“那我真走了?”
慕明棠點頭微笑。既然慕明棠執意,小道士也不再勸,自己進偏廳取暖去了。小道士上了樓,抹黑點著了燈。剛才摸索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裏擺設很貴,點亮後發現果然真的很貴。
樓台精巧,錦繡堆疊,處處掛著書畫屏風,貴中見雅。小道士摸了摸香爐,發現是真金做的,嘖嘖感歎:“我以為是鍍金,結果是純金。這些書畫也都是名家手筆吧,在他們家裏就像不要錢一樣掛。他們王府怎麽這麽有錢?”
小道士四處摸了一會,最後舒舒服服地坐到椅子裏,桌子上的糕點他也不客氣,隨便挑著吃。反正他不吃,明天就全倒了。
小道士懷著報複的心態享受了一會,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是個醫者。他想起留在樓下的慕明棠,她畢竟是個女子,一個人呆在黑黝黝的室外,真的可以嗎?
鎮青堂是建在湖中心的閣樓殿堂,白日在此設宴賞景自然清幽雅靜,可是深夜出現在這種地方,就有點嚇人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不見底的水麵,岸邊樹林裏時不時傳來嗚嗚的風聲,小道士走慣了山路,剛才站在外麵都毛毛的。
小道士的良知終於壓過了他對富人的仇恨,他抱著糕點走到窗邊,想喊慕明棠上來坐一坐。小道士推開窗戶,發現慕明棠已不在原地。
她站在窗戶下,麵對著屋內,清清冷冷的月光灑在她身上,仿佛在她肩上落了一層霜。
小道士忽然就安靜了。他記得謝玄辰就把自己鎖在差不多的位置,借著月光,仿佛都能看到謝玄辰的身影。
慕明棠一動不動,屋裏裏麵也沒有動靜,可是兩人莫名都知道,對方就在一窗之隔的地方。小道士看了一會,默默拉上窗戶。
小道士基本把自己吃了個半飽,他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在袖子裏兜了兩塊糕點,慢悠悠下樓。
樓下,計算時間的那柱香果然即將燒到末端。
火星倏地亮了一下,然後就再也不見,慕明棠幾乎是同時跑到門邊,拿出鑰匙開鎖。剛才慕明棠本來想留在屋內的,可是謝玄辰卻堅決不同意,還讓她在屋外上鎖。如果慕明棠不肯,那他就在屋內自己鎖。
慕明棠哪裏放心,如果從裏麵上鎖,萬一出現什麽事,她進都進不來。她隻能按照謝玄辰的要求,關上門,從外麵上鎖,現在時間到了,慕明棠立刻跑進來看謝玄辰的狀況。
謝玄辰看起來累極,臉色煞白,眼睛都是紅的。慕明棠一看到就鼻子酸,謝玄辰卻搖搖頭,沙啞道:“我沒事。”
他說著想站起來,可是才剛動,就猛地頭昏,玄鐵鏈連著後麵的重物,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慕明棠連忙上前扶住他,扶著他慢慢坐回座位上:“不要急,慢慢來。”
慕明棠說完,趕緊回頭找小道士:“小道長,你快來看看他怎麽樣了?”
小道士在門口嗅了嗅味,見艾草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走進來。他給謝玄辰把了脈,說:“第一次就算成功了。一會我留兩帖藥,每天中午晚上各一次,喝五天後,再著手準備第二次治療。”
謝玄辰連說話的精力都沒有,隻是點頭。慕明棠又問了些飲食忌諱,才鄭重向小道士道謝,送小道士出門。
慕明棠要留在這裏等謝玄辰,小道士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是個礙眼的,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遂很幹脆告辭。小道士走後,慕明棠坐到謝玄辰身邊,摸到他手指冰涼,心疼不已:“很難受嗎?”
謝玄辰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隻是搖頭:“還好。”
謝玄辰說還好,那就是真的很難受了。以毒攻毒這種事情聽著簡單,可是其中的痛苦隻有當事人才能領會。
慕明棠內心裏默默難受,她沒有告訴謝玄辰,隻是沉默地將他手上的鎖鏈打開。
鎖打開後,慕明棠本來想自己抱到地上,卻被謝玄辰強行搶走。這副鎖是真的沉,慕明棠想起些什麽,問:“你是怎麽把他們翻出來的?庫房的人沒有懷疑嗎?”
謝玄辰沒有多說,隻是含糊道:“他們沒注意到。”
這麽顯眼的東西,會注意不到?慕明棠表示懷疑,可是謝玄辰這樣說,慕明棠也沒有追問,就當做真的隻是偶然。
等謝玄辰頭痛的勁兒過去後,他們倆才回玉麟堂。回去時和來時一樣,並沒有驚動丫鬟。
或許,未必是沒有驚動。
他們離開一次兩次,丫鬟可能還不會發現,但是這麽長時間他們不在屋內,守夜的丫鬟真的一無所知嗎?
慕明棠沒有再往下想,謝玄辰沒有說,她也就不去問。現在王府內的人員成分十分複雜,慕明棠也說不清楚,多少是皇帝的人,多少是謝玄辰的人,多少裝聾作啞,又有多少暗暗投向了謝玄辰。
這樣治療了幾次後,慕明棠也不知道有沒有起效,可是謝玄辰神色逐漸平和起來,不再像曾經一樣敏感尖銳了。這樣看來,無論實際上是否有成效,能醫治謝玄辰的心病,就已經不虛此行。
時間一轉眼進入三月,草木複蘇,繁花盛開,京城中的活動也頻繁起來。初五這天,祝太太親自寫了帖子,邀慕明棠去大香積寺上香。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長長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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