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迷心
隔水看花，霧中花，花上霧，分明已看不清，卻還是想要看清。
林大人曾笑說，蘇錦便是那霧中花，看不清，卻又像那帶刺的野花，碰不得。
蘇錦又邀了喬晗之去了寺廟，仍舊是兩個人，這次，蘇錦的裝扮得體了些，一身青衫，長發也隻是簡單地挽著，發間一根素簪，遠遠看去，仿若不染塵埃的仙子。喬晗之見到她這樣子，不可遏製地輕笑出聲，道：“你這模樣同平時比起來當真好看許多。”“嗬，那便好，平日裏也不習慣這樣素的樣子，我還生怕不好看。”蘇錦低了頭，說道。
“很好看。”喬晗之笑道。
兩人上了山，上次來的時候未曾留意，這沿路的景色也不輸山頂的。蘇錦折了支開的正盛的紅花，轉身看著喬晗之笑：“你可知道這是什麽花？”喬晗之搖了搖頭，“這是五色海棠，也叫錦帶花。喏，送給你。”蘇錦輕笑著解釋道，說著將手裏的花遞與喬晗之，喬晗之有些疑惑地接過，問：“為什麽……送花給我？”“嗬嗬嗬，想必你也不知道這五色海棠的寓意，”蘇錦笑道，又解釋道，“我曾聽這邊的人提起過，五色海棠代表著祝福，若有人上京趕考，友人就會贈與五色海棠，希望他能中第，前程似錦。故也曰名為錦帶花。”
“原來如此，隻是，我也不去考功名，送這花倒是……”喬晗之點頭，但又看著手裏的花囁嚅道。
“你若不喜歡，那便還與我。”蘇錦聽了他的話不太高興，氣鼓鼓地說道。
“不，”喬晗之轉過身，生怕蘇錦來搶似的，看著蘇錦驚訝的樣子，說道，“既然你已經送與我了，怎麽還能要回去？”
蘇錦看了笑道：“不過笑話而已，你也當真了。”說著便向山上繼續走去，還不忘回頭叫道，“還愣著做什麽？再不上山，今天又來不及下山了。”喬晗之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照例是上香，拜佛，隻是這次喬晗之倒是求了簽，下下簽，並不是好簽，但喬晗之卻像是早知道那般，臉色都沒變，隻是暗暗攥緊了拳頭。解了簽，上頭隻有四句話，“相見爭如不見，多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自看了簽詩以後，喬晗之便沒怎麽講過話，蘇錦也不知怎麽回事，但還是勸慰道：“別胡想，不過一支簽罷了，還能影響到什麽？方才你也沒怎麽吃東西，不如我讓小師父去做些吃的來？”蘇錦指的小師父是方丈派在他們身邊照顧他們的，其實也不是照顧他們，隻是照顧喬晗之而已，畢竟是丞相之子，怠慢不得，順便就連蘇錦也照顧了。
“不必麻煩他了，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的東西很好吃，你可要跟我一同去？”喬晗之搖頭，隨後又問道，說著已經站起身。
“什麽地方？”蘇錦問道。
喬晗之不語，隨後笑道：“到了你便知曉了。”似是不願透露，蘇錦也不願多問，隻是跟了上去。
一路來到寺廟後方，寺廟後頭全是竹子，密密麻麻地長了許多。蘇錦一邊跟著喬晗之，一邊撥開擋在前麵的竹枝，走了不久，前麵豁然開朗，是一間屋子。
喬晗之徑自走了過去，推開了門，然後走了進去，蘇錦連忙跟了過去。屋子裏的東西很少，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條凳子，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但桌椅上卻沒什麽灰塵，而且，桌上的茶壺裏的茶水還是溫熱的。
“喬晗之，這個地方你怎麽會知道？”蘇錦有些好奇地問道。
喬晗之給她和自己分別倒了茶，然後遞與她，才答道：“這屋子是方丈大師給我建的，我自然是知道的。”“為你建的？哎，這丞相之子的麵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蘇錦聽了，心裏有些嫉妒，原本，這些都該是屬於她的，但是卻都被他們給毀了。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把它送給你。”喬晗之不以為然地說道，一間竹屋而已，倘若蘇錦喜歡，送給她就是了。
“真的？”
“真的，以後你想要什麽跟我講就是了，隻要我能辦到的，都會給你。”
“那，多謝了。”蘇錦勾唇笑著，喬晗之，倘若你知道我要的是你們喬家所有人的性命，你還能如此說嗎？若真到了那時，隻怕你恨我都來不及了吧？
竹屋後麵有間小屋，裏麵堆積著許多東西，鍋碗瓢盆，什麽都有。蘇錦雖然學過些做飯的技巧，但是許久沒做也生疏了許多，隻做了幾樣簡單的小菜，端上桌時，她分明看見喬晗之不動聲色地吞咽了下口水，想是餓久了。
用了飯，喬晗之才覺得好了些，不住地誇蘇錦的手藝好，蘇錦紅了臉，兀自到後麵刷洗鍋碗。
待到蘇錦走了，喬晗之神秘兮兮地走出屋子，來到竹林裏，以蘇錦的速度，鍋碗刷洗好也得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足夠了。“主子。”一道黑影落於他麵前，喬晗之壓低了聲音，道：“可備好了？”那人回道：“是，都備好了。”喬晗之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凝，道：“這件事你沒有告訴別人吧？若是讓我知道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你該知道會有什麽下場。”“主子吩咐的，屬下自然謹記著，可是，”那人猶豫地抬頭，問，“若是夫人問起，屬下該如何回答？”
“這種事也需要我教你？如果你隻有這點本事，大可不必繼續留在我身邊，你還不如直接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喬晗之冷哼了聲，那人聽了連連稱是，然後便離開了。
喬晗之回去的時候不忘在路上摘了幾朵花，剛進竹屋，果然，蘇錦已經在裏麵了，見他進來，連忙問：“喬晗之，你去哪裏了？我在附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
“方才你給我做了飯菜，我之前聽說竹林另一邊開了好看的花，便想著去摘幾朵回來給你，隻可惜我去晚了，等到了才發現那花已經謝了，隻好沿路摘了些花，還望你不要嫌棄。”喬晗之將身後的花拿出，蘇錦輕笑著接過，又看了看他，輕斥：“這天也快黑了，你何必專門跑出去？何況，今兒個還是我約你出來的，做頓飯菜也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但心裏還是有些感動的。
“原來如此。”喬晗之臉上明顯有些失落，蘇錦連忙勸慰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花很漂亮。”“你喜歡就好。”喬晗之聽了她的話才笑道。
兩人又說了些話。也不知何時，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蘇錦不再稱喬晗之為“喬公子”，喬晗之也不叫蘇錦為“蘇姑娘”，細微的變化一點點擴大。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執筆的少年麵色蒼白，也不知是不是常年用藥的關係，他在紙上一筆筆地寫下，“荀卿公子，這剩下的，不如就由奴家代勞？”他一個不慎將硯台打翻，點點墨落在白紙上，暈散開，身後柔若無骨的女子貼上來，帶著香氣的呼吸，作勢就要奪過他手裏的筆。
“滾開！”他冷下臉將女子推開，女子猝不及防，被推開後卻也沒有生氣，又貼了上去，笑道：“公子怎的怒了？奴家給公子降降火氣。”說著，手就往他的胸口處而去。
荀卿咬牙，自小在兄長庇護下長大的他何曾見過如此不知羞恥的女子？除了避讓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早知道就不該聽那個男子的話來這青樓。
“公子躲什麽？奴家又不會吃了您。”女子見他一味躲避，更是得寸進尺，愈發逼近。
“你在做什麽！”門突然被人踢開，不是兄長，卻是個陌生男子。是了，他險些忘了，他是偷跑出來的，他是出來找她的，他一直不信兄長說的，她怎麽可能會死？
陌生男子將那個女子打發了以後，扶著他來到桌邊，倒了杯茶給他，卻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取出根銀針，在茶裏浸了一下才將茶遞與荀卿，道：“茶沒事，你喝吧。”荀卿感激地接過喝了一口，然後說道：“方才多謝兄台，不知兄台喚什麽？以後在下也好報答。”“在下姓柳，名斐安，方才之事，兄台全然不用上心，想必兄台從未進過青樓吧？這青樓女子就是如此，沒皮沒臉的，若是熟客還好，若是遇到兄台這樣第一次來的客人，定然是纏著不放了。”柳斐安笑道。
“對了，在下還未自我介紹呢。咳，在下名喚荀卿，京城人氏。”荀卿笑著說道，才離開京城就遇上這種事，若非柳兄，隻怕此刻仍脫不了身。暗暗地將柳斐安歸為好友。
“荀卿……可是荀子的荀，長揖謝公卿的卿？”柳斐安低低地念著，又笑問。
“正是。”荀卿倒是沒想到柳斐安會這樣講，長揖謝公卿麽？
“荀卿……我可否這樣喚你？畢竟荀卿公子這般稱呼生疏了些，可是？”柳斐安看著荀卿問道，不過半日還未到，他就已摸清了這個荀卿的性子，不過是個不諳人事的富家少爺罷了，什麽心機也沒有。不過，沒有心機才好利用。柳斐安勾唇笑著。
“自然可以，我看你比我大許多，那我也可以喚你安哥哥嗎？”荀卿爽快地答應，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見柳斐安點頭，笑道，“我雖然也有個哥哥，但我哥哥自小就約束我，不讓我做這個，不許我做那個，當真是囉嗦死了……”
荀卿還在抱怨兄長的不好，全然沒注意到對麵的柳斐安因他的話，笑意越發的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