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命也
古道昏鴉,老樹人家,夕陽西下,何處為家?蘇錦看著遠處的女子,一身是血,一張原本洋溢著笑容的臉如今滿是痛苦,慘白一片。
“姐姐……我終是錯了……”鈴木苦笑著撲進她懷裏,身子一顫一顫的。
“怎麽回事?”蘇錦看著鈴木的樣子很是心疼,看向鈴木身後的江引。
江引歎了口氣,道:“她原先救了個男子,並傾心與他,本已經許下了海誓山盟,誰知那男子卻突然要殺她,嗬,多虧我及時趕到救下了她,後來查了才知道,那男子就是個亡命之徒罷了,受人指使接近於她,就是為了她身上的蛇毒清。”江引越講,鈴木臉上的神色也越發痛苦。
“蛇毒清?”蘇錦疑道,蛇毒清是鈴木自製的毒藥,此毒能殺人於無形,臨死的人如被群蛇而攻之而死,而且若是單從傷口上看,根本不會懷疑到人身上。但這毒乃是鈴木的私藏之作,知道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五個,那麽,那個男子又是從何得知的?
“正是。”江引點頭道。
“那她傷成這樣,你怎麽也不給她找個大夫?這樣流血下去,她豈不是要丟了性命?”蘇錦看了看鈴木身上的傷口,抬眼看著江引,道,語氣裏分明有著責怪。
“我又哪裏沒想過?是她硬撐著不肯找大夫,而且……”江引歎道,而後又止住不肯說,“怎麽?”蘇錦皺眉,隱隱覺得江引瞞了些事情,江引為難地看了看鈴木,鈴木別過頭不看他,江引接著說道:“那個男子一直跟著我們,我們每到一個藥鋪,他必然守在那裏,即便我們找了大夫來,他也有辦法跟著來,祈求鈴木原諒他,說他之前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鈴木不肯見他,便不肯再找大夫。”
蘇錦聽的瞠目結舌,世間怎麽會有如此不知羞恥的男子?利用別人的感情不說,傷了她竟還好意思一直跟著?
“等一下,”蘇錦猛吸了口氣,走到門口,找來輕涵,叮囑道,“你去找闕大夫,隻讓他一人前來,什麽人也不要帶,可懂?”“姑娘身子不舒服嗎?”輕涵聽了一陣緊張,問道,“你不必多問,隻要照辦就是。”蘇錦淡淡說道,輕涵應了退下。
蘇錦回到房內,所幸房內一直備著熱水,蘇錦將帕子浸濕了,然後扶著鈴木進了裏間,以屏風隔了,細細地給鈴木擦淨了臉以及傷口,一邊擦一邊道:“你一個女孩子怎能如此狼狽?”又低眸看著鈴木有些擔憂的眼神,解釋道,“這個闕大夫曾為我解過毒,又與引陌有些交情,是個可以信賴的。我也叮囑過了,讓他一人前來,倘若那個負心漢也跟了來,你也不必擔心,雖然輕涵與淩若待我並非真心,但她們兩個如今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棄我而去,何況她們兩個武功都還不錯,那負心漢若來了,將他攔在外頭總不是問題。”
“姐姐,多謝……”鈴木聽了許久未曾說話,抬眼,她已是熱淚盈眶,許久才說出這幾個字。她原本以為那人是她充滿黑暗的人生的一縷光,可是後來,那人卻告訴她,一切都不過是假象,乃至於情,也不過他人計算好的。她痛恨,她後悔,她不甘,但是再多的痛苦到了最後也不過曾經甘願罷了。
倘若不是江引,倘若沒有蘇錦,或許,她真的會死在那人手裏。
“鈴木,你不必如此客氣,你既然喚我一聲姐姐,做這些也是應當的,隻是我能力有限,無法幫你取那人性命讓你泄恨……”蘇錦看著鈴木,輕歎。
鈴木聽了,突然緊張地抓住她的手,道:“姐姐……倘若你日後見到他,切莫傷他……答應我,可好?”“你……莫不是還對他存了心思?”蘇錦愕然,那人這般對她,鈴木難道還想著與他重歸於好?
鈴木搖了搖頭,道:“姐姐,我早已對他心灰意冷,隻是畢竟曾經愛過,他負我如此,我卻仍對他下不了手……或許,這便是孽緣吧!”
蘇錦看著鈴木,眼中有一瞬的迷茫,問:“這便是你為何避著他,卻不讓江引傷他的緣由吧?倘若江引出手,那負……那男子又怎會再跟?但你又狠不下心腸。”
說話間,輕涵已經領著闕大夫過來了,蘇錦沒讓輕涵進門,隻讓闕大夫進了門。闕大夫給鈴木診了脈,道她是因受了內傷,又心結陰鬱,內傷倒不打緊,吃些藥就好了,隻這心病,隻怕還得多多開導一番。
闕大夫留了藥方,其中有幾味藥比較難尋,闕大夫還特地讓藥童把藥配好了拿過來。鈴木吃了幾服藥,傷倒是好的差不多了,隻是每日依舊低垂著頭,蘇錦心知她被這段感情傷的很深,便將她留在胭脂閣內照顧。
這日,天色尚好,鈴木倚著藤椅看著窗外,幾點白絮,幾株楊柳,遠處堤壩上站著一男一女,手牽著手,姿態好不親密,鈴木看著,濕了眼。
蘇錦小心走過去,手裏端著碗藥,散發著濃濃的藥味,“在想什麽?”蘇錦走過去將藥放下,坐在鈴木旁邊,問。“沒什麽。”鈴木搖了搖頭,將眼角的眼淚擦去,“又想起他了?”蘇錦歎道,拉了鈴木的手坐好,道,“鈴木,你該把他忘了,於你,於你的未來,都是一件好事。”“姐姐,情這一字,你可懂?最是讓人歡喜,卻也最易讓人心碎。我忘不了他,也不願忘了他——”鈴木轉頭看她,眼中一片無可奈何,“鈴木,你瘋了嗎?他負你,傷你,你居然還說什麽不願忘記?不忘之後怎樣?你既然不願同他在一起,這樣記著豈不是折磨你自己一生?”蘇錦聽了打斷鈴木的話,美目怒瞪。
鈴木一怔,蘇錦從沒對她發過火,如今這模樣當真讓她吃驚。許久後,笑:“姐姐,我便是說了,情這一字,你不懂。忘得了也不過表麵而已,背地裏,有哪個知道他流了多少淚?忘不了卻也不是多情,命也。”那語氣老成的很,不知道的還當她才是大的那個。
“鈴木。”蘇錦輕歎,鈴木也是癡情人,但凡癡情,大多都如引陌那般聽不進去,一意孤行。
“姐姐,別為我擔心……”鈴木倚著蘇錦闔眼,眼角有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