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耽溺
“輕涵姐姐，你不會的。”紫芫輕笑道，“你就這麽篤定？”輕涵勾唇笑道，眼睛微眯，紫芫隻是笑道：“輕涵姐姐若是想賭上一切，紫芫自然不介意，隻是輕涵姐姐想必也知道，姑娘近幾日對我們的態度冷淡許多，想是懷疑我們了。輕涵姐姐也該清楚姑娘的性子，姑娘認定的很少能讓她改變心思的，輕涵姐姐若去告密，覺得姑娘可會信你？也許，還會賠上姐姐的所有，以及……”話不言而喻，輕涵若是將這些透露給蘇錦，不僅不會被蘇錦所信，還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姑娘縱然不信我，但也不會信你吧？何況，我同你是不同的。”輕涵轉過頭說道，雖然姑娘已經開始懷疑她們，但這並不代表紫芫可信得，何況——她想到之前那人打探到得情況，嗬嗬嗬，紫芫原是奉命來保護姑娘的，如今卻耽溺這紅塵濁世，反倒要來害姑娘了，當真可笑至極！這般人，怎可信得？
“這麽說，輕涵姐姐是不肯於我一同聯手了？也罷，若是以後輕涵姐姐被姑娘害死，紫芫定然會記得給輕涵姐姐準備一點祭品，以免輕涵姐姐死了都沒人給你掃墳。”紫芫臉上笑著，話語卻是狠毒至極。
“這就不用紫芫操心了，即便是因姑娘而死，也算報了姑娘的恩了。”輕涵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轉身向紫菀的房間走去。
“真真氣死我了！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今不肯同我聯手的下場是什麽！”紫芫恨恨地盯著輕涵遠去的身影，死死地揪著衣角，倘若不是因為她身上的武功已經被廢，她定然不會放過輕涵。
回想昨晚，那錐骨之痛似乎依舊還在身上，某個地方隱隱疼著。昨夜，師姐突然來找她，一臉盛怒地看著她。
“菱艾，你可還記得師傅在你臨下山時的囑托？”師姐手裏拿著塊白玉，紫芫認得那是師傅給每個弟子入門的信物。白玉代表著純潔無暇，同時也代表絕不叛師門，若叛師門，輕則廢去全部武功，重則當即處死。紫芫未入胭脂閣前的名字便是菱艾。
“菱艾不敢忘記。”菱艾跪在地上，低著頭，臉上卻已顯出不自然。
“不敢？嗬，我看你是早就忘了師傅的話了！師傅讓你下山是保護安素姑娘的，你倒好，反倒耽溺於這俗世！菱艾，你該記得師傅為何讓你下山保護安素姑娘的緣由吧？”師姐定定地看著她，眼中分明燃起怒火，菱艾同她一起長大，她雖年長菱艾兩歲，但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菱艾的天資一直淩於她上，但她一直覺得很驕傲有這麽個師妹。這次師傅派菱艾下山，她是由衷地替菱艾高興，可是誰料，沒過多久就有人上山稟告師傅，說菱艾並未按照師傅囑托的那樣做，反而是漸漸開始與安素姑娘作對，師傅聽了很生氣，當即命她下山抓菱艾回去。她知道倘若菱艾被抓回去了，定是要受些刑罰的，那些刑罰看著不怎麽樣，但若是落在身上，是能去半條命的。
“師姐，菱艾從未忘記過師傅講的，隻是師姐，我知道若是姑娘大仇得報，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可我不想我這一生就隻是待在那座山上，難道你們都不會覺得無趣嗎？一直一直地麵對著同樣的東西，你們不會厭倦嗎？”菱艾抬眸，直視著師姐，又抬手指了指天邊，“在山上你們可曾注意過月光？你們總將精力都花費在練武上，卻忽視了大好光景。”
“胡扯！同樣處在一片天空下有什麽不同的？休要再找借口！”門口走進個少年，一襲華白衣裳，淩若看到這少年，不自覺地向後挪了挪。
“華安，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別過來嗎？”師姐看到少年皺了皺眉，華安是師傅弟弟的兒子，當初師傅一家被山匪洗劫，幸存下來的隻有師傅與華安二人，索性師祖路過救了這二人，也不知是什麽原因，華安的身子一直都很差，根本不適合練武，也常年靠著山上的草藥續命。此次她下山，華安硬是要跟下來，師傅拗不過他，隻得答應。
“菱墨師姐，我知道你們兩個素來感情好，怕你不忍心對她下重手，所以過來看看。”華安走進門，走向菱墨，柔聲道。
“雖然我與菱艾的感情好，但也不敢以私情論之，該重罰的還是要罰的。”菱墨歎道，她是由師傅養大的，師傅於姬家，於安素姑娘什麽心思她最是懂得。當初師傅第一次下山，卻在鬧市裏被一紈絝子弟盯上了，因不好出手而被糾纏了很久，若非姬家公子出手，師傅也不會那麽快脫身。而後拜別姬家公子之後，卻又發現丟了錢袋子，想是在之前的時候被賊人偷偷摸去了，正發愁之際，那姬家公子又再次出手幫了師傅。
後來師傅曾問過那姬家公子的姓名，那公子隻留下二字，安諾。師傅便牢牢記在心裏，等著何時能償還這人情。師傅也曾去找過那姬公子，隻是怎麽也尋不到機會跟他當麵道謝，再後來，師傅再次下山時卻聽聞姬家已經被抄，姬府的人也都不知所蹤，不，也不是不知所蹤，隻是那些人不願告訴師傅而已。多年，師傅一直相信姬公子依舊在世，也去尋過，但發出的消息卻總是如石沉大海般再也沒了音訊，直到不久前，師傅派出的人終於找到了安素姑娘，於是馬上派了菱艾下山。一直尋找的終於有了一點希望，這讓師傅感到很開心。
“師姐，倘若師姐要將菱艾逐出師門，菱艾沒有怨言，廢去這一身武功，菱艾也沒有怨言，隻是師姐萬萬不要將菱艾帶回去。”菱艾俯身，整個人幾乎都埋在地上。
“菱艾，你先起來吧，你先跟我講一下，你若離開師門，你要去哪裏？做什麽？”菱墨將淩若扶起，正色道，看菱艾依舊低著頭不語，菱墨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許久道，“莫非——你是要待在這裏？”
菱艾遲疑了一會兒點頭，菱墨幾乎是同時打了菱艾一巴掌，華安站在一旁冷笑著看菱艾倒在地上，菱墨後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倒在地上的菱艾，冷笑：“好，真好，真是我的好師妹！放著弟子不做卻去當娼妓！如果當初知道你如今是這個決定，我絕不會讓你下山！”菱墨後麵那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菱墨師姐，你也別生氣了，既是菱艾師妹決定了的，師姐就別阻撓她，省的日後被她怨艾。”華安走上前扶住菱墨，菱墨正在氣頭上，也沒在意華安的手正搭在她手上，隻是氣憤地盯著菱艾。
“師姐，若師姐仍覺得這點處罰不足以抵過菱艾犯下的錯，師姐便抽劍殺了菱艾吧！”淩若仰頭，閉眼，一臉毅然。
“混賬！師傅將你收留便是讓你這般自輕？”菱墨聽了更是怒上心頭，推開華安，走到菱艾麵前，平複下怒氣，道，“菱艾有違師門教導，自此刻逐出師門，廢去一身武功，從此與本派便再無任何關係。”“多謝師姐成全。”菱艾伏身，菱墨蹲下身，出手點住菱艾身上的穴道，然後開始運功，將菱艾的內力一點點逼出菱艾的體內，一整個過程，菱艾都沒有吭一聲，隻是咬著牙忍受著痛苦，那痛仿佛深入骨，錐入心，即便額上冒了冷汗，她也沒說什麽。
等到最後一點內力消失時，菱墨額上也早已冒了汗，華安走過來小心地給她擦去汗，菱墨給菱艾一解開穴道，菱艾便昏過去了。
第二日醒來時，菱墨和華安都已經走了，菱墨隻在牆上留下幾個字“汝之選擇，吾自尊重，隻望汝今後切莫後悔”，菱艾走到前麵，伸手輕撫著那幾個字，輕歎：“師姐，師傅，對不住。”淚滑落。自此世間，隻有紫芫，再無菱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