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曬畫

  冬日裏人們最盼望的便是太陽，沉澱多日的寒冷在暖陽下被驅得一幹二淨，偶有些人家搬出藏了多時的書，以便驅驅黴氣。


  蘇錦去林府的時候，林大人正領了些下人在曬畫，一張張攤開，畫的多是山水。“引陌。”蘇錦走近，喚道。“蘇錦，你怎麽來了？身子好些了嗎？”林大人起初並未看到蘇錦，直到蘇錦喚他才意識到她來了，笑道。“好多了，你這是在曬畫？”蘇錦輕笑，看了幾眼下人攤開的畫，問，“是。這些畫年份都有些老了，當初買來時都沒想過曬曬，今日正閑著，又恰巧天氣晴朗，便想著曬曬。”林大人笑道，看了看四周的畫，“嗬嗬，你前些日子講的那個案件有進展了嗎？”蘇錦笑著，突然想到林大人之前講的那個案件，問。林大人但笑不語，蘇錦便知道是有了進展。


  “我能看看這些畫嗎？”蘇錦看了看，問。


  “可以啊，你若看中了哪幅畫，隻管同我講，我把那幅畫送你。”林大人爽朗地應道，又戲謔地說道。


  “你那些個畫定是價值連城，我怎敢同你拿？”蘇錦笑道，她與他私交多年，他自小愛收集古畫，若是看見投了他心的古畫，哪怕將身上的錢散盡也無所謂，林父不止一次因這些畫罵他，他也無所謂，繼續，久而久之，林父也就失了罵他的心思。隻可惜……收回思緒，蘇錦笑著看他。


  “畫再名貴也沒有情誼重要，你若想要，我又豈會吝於給你？蘇錦，你我相識多年，又豈是這些畫可以比的？”林大人看著她，斂了笑，一副嚴肅的樣子。


  “我不過說些玩笑話罷了，你還當真了？”蘇錦聽了失笑，擺了擺手，道，“你那些個話真是煽情，我受不了了，我去看畫了。”說著便走向那些畫。


  林大人無奈一笑，自顧自地去忙了。


  畫擺的很整齊，下人們都給畫分了年號和類型，蘇錦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感歎，這世上真有這般鬼斧神工之作，隻可惜這些畫師已故。突然，她在一幅畫前停了下來。


  倒不是畫有多稀罕，隻是這畫是所有畫裏唯一畫人物的，而且畫的還是個妙齡女子。那女子烏發挽起，發上簪著一支累絲珠釵，容貌不算傾國傾城，卻也算是個美人，柳眉彎彎，朱唇輕啟，似在訴說什麽，雙眸如墨，著一襲銀紋繡百蝶度花裙，手中捧著支開的正盛的丁香。美人如玉，畫由此更為美好。


  蘇錦看的正癡癡地，突然林大人走過來，道：“這畫可看夠了？”蘇錦回過神，輕咳一聲，問：“這畫畫的這麽好，怎麽也沒聽你提起過？而且你不是不喜人物畫嗎？你說那些畫師畫出的人都不好，那怎麽想的買這張的？”“這畫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林大人淡淡道。


  “原來如此，我卻道你怎麽改了心性。你可知這畫師是誰？這畫畫的這麽好，你改日幫我去請教一下？”蘇錦笑道，她就說林大人素來不愛人物畫，而今卻買了，原來是別人送的。


  “他已經死了，恐怕沒辦法替你作畫了。”林大人聽了眉頭輕皺，卻仍然如實相告。


  “死了？這倒是有些遺憾，不過你知道他是誰嗎？改日我有機會去給他上支香，這般好的畫師，墳也定然不俗吧？”蘇錦驚道，心裏有些惋惜，講到墳，苦笑，這般畫師死了尚且有墳，而她的親人，死後卻連座墳也不能夠，上天真是偏心啊。


  林大人搖了搖頭，道：“他早已退居山林，臨死前他曾告誡後人，他死後無需建墳，無需祭奠，隻需每年清明朝天撒一杯酒即可。”


  蘇錦聽了，歎道：“我隻道隻有仙人才有這般脫俗想法，沒想到世間竟有堪比仙人的人。”聽到林大人的話，蘇錦有些震驚，那樣出名的畫師，死後卻不求什麽，隻要清明時分撒一杯酒即可，若非看透紅塵之人，哪有這般超凡脫俗的想法？與他一比，自己簡直就是個俗人。不過俗人也罷，她本就是個俗人，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困在過去不願掙脫呢？

  林大人突然道：“你若喜歡這畫，我便將它送與你，可好？”


  “這怎麽可以？這是別人送你的，我怎麽好意思要？”蘇錦聽了嚇了一跳，連連推辭。


  “不過一幅畫而已，我這多它不多，少它也不少，不妨事的，你便安心拿去吧。”林大人笑道，說著便將畫卷起來遞與她。


  “真的不用，我也隻是喜歡而已，何況你也知道，我這人懶得很，也不會去曬畫，保不齊這畫到了我手裏便被我藏壞了，這豈不是可惜了？”蘇錦退了一步，道。


  “嗬嗬，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為人，何苦為了推辭這畫貶低自己？你若真的不想要，我也不會強迫你，我先替你收著，等你願意要了，我再給你，可好？”林大人笑道，將畫重新攤開。


  “恩。”蘇錦笑著應道，低了頭看畫中女子，竟有一瞬覺得熟悉萬分，卻又想不起是誰，苦笑著搖了搖頭，應該是中了毒的關係吧？連記性都逐漸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