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飲
“嗬,不過三教九流,那比得上公子身邊的朋友?”蘇錦起身,笑,轉身將帕子扔在地上,回身對上喬晗之疑惑的眼,道,“髒了的東西,想必公子是嫌棄的,奴家又怎敢留?與其被嫌棄,不如扔了幹淨。”他沒有說話,隻一味飲酒。 夜,月色正好,輕灑餘輝於萬物。芭蕉殘葉“沙沙”作響,伴著微風,吵醒無數。“虛堂人靜不聞更,獨坐書床對夜燈。門外不知春雪霽,半峰殘月一溪冰。”舞檀著一襲紅衣坐在一座殘敗的院子裏,仰頭看著夜空,歎。自從他斷了腿後,鴇頭就把他趕到了這座院子裏,一開始他並不適應,穿慣了錦緞,又怎麽能適應粗布麻衣?住慣了精雕錦樓,又怎能適應這破敗的房子?但是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習慣了每日清冷不見一人的院子,習慣了鴇頭塞給他的那些粗俗的男人,習慣了被客人粗魯地對待,習慣了時常少去的飯菜,習慣了……他想,他應該感謝那個害他如此的人,還是恨她?蘇——錦,如斯名字,卻有一顆狠毒非常的心。舞檀低頭苦笑,終究還是她贏了,不是嗎? 有人輕拍他的肩,手裏被塞了一壇子酒,“蘼乙,你又來了?待會兒媽媽看到又要被罵了。”舞檀看著在他身旁坐下的蘼乙無奈地笑道,“你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小了?”蘼乙白了他一眼,撕開封酒的紙,仰頭喝了一大口,“經曆了這麽多事,我早已不複當初。”舞檀隻是捧著酒壇低喃,“是啊!我們都不是當初的自己了。”蘼乙又喝了一大口酒,苦笑。當初年少初進南館,誓不如那人般低賤,隻是最後終比他更不堪。 兩人靜默了許久,舞檀率先開口:“他……可還好?”“怎麽能不好?少了你,南館隻剩下我和他。我終是比不上他的,前些日子,有客人捧千金要為他贖身,他沒應。嶽鴇頭氣得罵了他一番,但終究舍不得下手打他。”蘼乙把手中的酒壇扔了出去,“啪”地一聲碎了一地。 “嗬,”舞檀輕笑,艱難地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他看著蘼乙,笑,“他與我們不同,蘼乙,你難道從沒懷疑過嗎?為什麽我們與他長得這麽像?為什麽他從不陪客卻一直是紅牌?為什麽媽媽……從不會打他?嗬,我們不過是替身,我們是他的影子。哈哈哈……蘼乙,我們一直都是他的替身。”他一直在笑,蘼乙看著他,臉上濕了大片。他記得當初,舞檀看著台上風光無限的那人,言辭鑿鑿地道:“我以後一定會比他更出色!”舞檀一直很努力,努力地成為南館的紅牌,這是舞檀的夢。可是,這不過是場戲,主角從不是他們,在這場戲中,他們隻是配角。 蘼乙走上前,借著月光,他看到舞檀臉上交錯的淚痕,緩緩伸出手,把舞檀臉上的眼淚擦盡,道:“妝都花了,那些事……你又何必介懷?”舞檀一愣,又像想到什麽似的,緊抓住蘼乙的手,道:“你早知道了對不對?”見蘼乙不說話,隻當他默認了,氣惱地一把甩開蘼乙的手,嚷道:“既然你早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你早告訴我,我就不會說那麽可笑的話!比他更出色?嗬,荒誕!如果你早告訴我,我絕不會做這紅牌。如果你早告訴我,我就……我會死心。”講到最後,他已經哽咽的不成音了。蘼乙擁著他,低喃:“不哭……舞檀……你還有我。” 風吹過,殘葉“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