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他狂跑幾步折進一個胡同,如此一來最起碼可以隱身幾分鍾。幾分鍾可以決定很多事,有些人幾秒鍾的決定也可以改變一生。由於和劉大漢一戰消耗過大,他知道自己這樣跑堅持不了多久,牙一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悶頭鑽進了一家理發店。


  老板叫櫻子,二十出頭,出落的非常豐滿,雙唇厚質而鮮豔,象剛剛蒂落瓜熟的草梅。有客進門是老板的福音,可一身灰土、滿臉血漬斑斑的一個大男人冷不丁竄進來,那情況就又當別論了。


  她花容失色,可還沒叫出來,一隻手已捂住了她的嘴巴。


  夏碧希幾乎是湊著她耳朵說:“請相信我。幫我。”他沒有時間再說詳細點,右足勾回去把門半掩。


  櫻子驚魂未定,看著他眼晴,若幹年後回憶起來,她肯定也不知當時看見了什麽,她點點頭,踉著指了指頭頂上。那是一個小閣樓,她偶爾就住店裏。


  夏碧希抓住梯子往上爬,櫻子抽了兩張衛生巾給他,示意擦擦血跡。他來不及道謝,猴子般就竄了上去,把青色簾子拉好,大氣也不敢喘。幾縷燈光灑進閣樓,他看見牆上貼了好幾張劉德華的海報,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散發著清香。


  她會不會幫忙?他心中沒底,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一切聽天由命。思忖之間,門已被警察推開,一個聲音鑽進耳朵之際讓他百感交集。


  原來帶頭之人正是張文。


  張文問:“請問,你剛才看見一個男子沒有?″也隻有這樣描寫,一一男子一一其它都是空白。


  櫻子故意梳頭吹發,以此掩蓋緊張。”沒有啊。個小時沒人來了。”


  張文道:″謝謝。不打擾了。”


  櫻子忽然道:“喂,警官一一″


  這一叫張文馬上回過身來,也把夏碧希叫的冷汗直冒。他知道既使跑不了也不過是打架鬥毆的處罰,可現在張文在,那又是一種光景了。


  櫻子吐了一口氣,道:“剛才我好象是看見一個男子從這跑過去了。″


  張文嗯了一聲,帶人順著胡同直追下去。櫻子關好門,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夏碧希下了樓,照著鏡子擦拭著臉上的血漬,“謝謝。“


  櫻子衝好半盆溫水,濕了毛巾遞與他,一些血漬快幹了,不沾點水也不易除去。一不小心碰上破口的下嘴唇,夏碧希疼的眉毛直掀。


  “你等等,我去幫你買點消炎藥,反正這時他們多半沒走遠。“


  ″不用,我的肌肉和神經能抗痛抗苦。”夏碧希拉住她,說:“你不要誤會,我知道你是好女人,否則現在我也不會安然無恙。”


  她嫣然一笑“好吧,你再坐一會相信他們就走遠了。″


  “不問問我什麽事?”


  “明明就是打架鬥毆嘛,又不可能自己摔了警察還追”她用手卷著自己秀發,“不用問你們男人的事,而且、而且從剛才的眼神中,我看岀你不是那種壞人。”


  夏碧希哈哈大笑,道:“眼神也能看出好人和壞人?我小時聽說一頭牛耗田一整天沒進料,豈不料你這才叫牛。”


  櫻子不知這句話真實意圖,是誇人呢還是損人,也不想去深究,隻感覺心中很快樂。


  夏碧希道:“好,就衝你說我是好人,又幫了我忙,今晚我當你最後一個客人,來來,理一個,順便幫我揉揉肩。”


  一切就緒,櫻子問:“喜歡什麽造型?”


  夏碧希道:“真正的理發師不會問顧客,而是幫顧客設計和安排。你隨意,隻要不剪成癩子就認帳。”


  櫻子咯咯一笑,又看了一眼鏡子上方劉德華的小幅海報,決定理一個雙分。她理的很仔細很用心,好像在創作一件藝術品。完工後,一雙修長而細嫩的手又開始在他頭上、後脖、肩膀按摩,她的手法並沒經過專業培訓,更不懂經絡穴位,但非常柔軟,而且力度拿捏的恰到好處,鬆馳有度,給人今夕何夕的亨受。


  夏碧希本來已經困乏,經一番按摩,竟迷迷糊糊睡著了。櫻子拿來自己的睡衣蓋在他身上,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竟不知不覺端來凳子坐在他身後,又開始慢慢的細細的按摩起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夏碧希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櫻子心又七上八下,怔怔地望著他。夏碧希料定不會是警察去而複返,淡定地示意她去開門。


  櫻子還未完全展開門扉,一年輕男子已撞了進來,醉眼朦朧,一張臉象才下蛋的雞屁股。


  “櫻子,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好不好?”他盯著夏碧希,問:“你是誰?你做什麽?”


  夏碧希道:“顧客。理發。”


  年輕人大怒,吼道:“半夜三更理發?!”


  櫻子非常反感,煞有其事介紹道:“為什麽不可?一晚上也可以,因為他是我現任男朋友。”他和年輕人經姨娘介紹交往,可幾個月後根本就不來電,他並無什麽惡習,甚至是那種老好人,往往這樣,反而缺少男子漢的氣概。女人如水,男人就要象山,山水相依方為和諧美景。


  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櫻子芳心寸斷,隻覺得和對方在一起沒有一點安全和依托感,所以堅絕提出分手,各尋人生路途。


  那天她叫他陪自己去商場買件衣服,揀來揀去不稱心,結果走出大門不遠被一人輕輕撞了一下,本來沒疑其他,可挎包一蕩剛剛掉在麵前,一眼就看見拉鏈已開,錢包已經易主。她趕忙大叫,男朋友反應也快,馬上抓住了那人的衣領,大聲喝斥他交出來,孰不料那人又有兩個同夥包夾過來,揚言再叫就讓他在地上慢慢去找牙齒。他哪裏見過這陣勢,手一鬆,連大氣也不敢出,反而拉住櫻子勸說失財消災。


  經過這件事,櫻子覺得他太過窩囊,當即氣竅生煙,提出分手,可年輕人不舍不依,隔三差五就跑來一趟,希望求得諒解重修百年之好。今晚更是特意喝了幾杯,計劃把心中的思念、痛苦、悔恨一古腦統統說出來,以求一個最終的結果。


  他剛聽櫻子一介紹,氣血就隨著酒精往腦門衝,感覺受了奇恥大辱,平時沒有的膽量一下激劇萌芽,抓住櫻子就準備大打出手。


  “滾出去!”夏碧希吼道。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負婦女兒童的人,“馬上!”


  年輕人火眼一瞪,叫道:″你算什麽!“


  夏碧希抓起剃須刀,也看不清他怎麽倒騰的,隻聽呼一聲,剃須刀就釘在了門上。年輕人嚇得酒意去半,灰溜溜跑了。櫻子又好氣又好笑,又傷心又高興,百味俱生。


  又坐了一會,夏碧希道:“應該不會有事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手藝還可以,今後我都叫兄弟們找你理發。”


  櫻子道:“好啊,先謝謝了。不如你就睡這吧,已很晚了,我去朋友家擠一晚。”


  夏碧希搖搖手,放下一張五十的鈔票,舉步踏了出去。他除了不自由,從不在外麵留宿,因為他知道,自己沒回家,朱麗的心吊得比龍頭山還高。櫻子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悵然若失,萍水相逢啊,可剛才兩個男人就在眼前,不比不知道,一比夏碧希仿佛又回來了,那一言一行又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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