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桎梏
屋門打開,兩個身影一高一瘦,邁進屋內。
正是青陽和那個平生。
隻見兩人環視屋中,看到這座別扭的屏風,也走過來一番打量。
聽青陽說:“你看,我都說不可能,是你太謹慎了,這裏是原先那個金鈴夫人的居所,鬼氣森森,怎麽會有人來。”
“我剛才明明聽到……”平生皺眉,“算了,可能是我這些天太緊張的緣故。”
“聽說阿隨被關進了奧山?”
“這小子性子還需磨一磨,這樣對他也好。”
“但願吧,那天他確實差點惹出大禍!”
兩人說著邁出房間,說話聲漸漸遠去。
遊雪舒了口氣,心想這個平生果然不簡單,她那麽輕微的呼吸聲,都能被他察覺!
等著完全聽不見動靜後,她正準備跳下來離開,又看見沒有合上的房門外,一個黑影竄了進來,讓她悚然一驚。
那人一身黑衣,包裹的蒙麵下,有一副眼熟的銀質麵具。
竟然是蕪桓?
隻見他輕車熟路走到屏風前,伸手按下那枚熒光石,黑暗中一雙眼眸爍爍精光,他伸手探入縫隙中,一愣,裏麵空空如也。
從遊雪的角度看來,他似乎十分震怒,揮袖震斷了半邊屏風,他拿起那截木架,確實空無一物,這才罷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略一掃四周動靜,才飛身離去。
在來取這密信之前,遊雪內心不以為然,覺得字跡印章皆可造假,並無多少可信度。
顯然是她太主觀了,看來這是個很有利的證據,可這又與蕪桓有什麽關係?難道說當年,他也有參與?
她趁夜色潛回房間,換了衣服後,先去瓊琦的房間看了她的傷勢,沒想到瓊琦還沒睡,見她進來,就睜開了眼睛。
“瓊姨,這麽晚了,你還不睡?”
瓊琦淡淡瞥了她一眼,說:“飛鷹堡如今魚龍混雜,你眉目太招眼,沒事別在夜裏竄來竄去。”
遊雪一噎,驚愕:“瓊姨你怎麽知道?”
瓊琦也不回答,微微側頭打量遊雪片刻後,她說:“我需要你替我辦一件事,若你不願,我不會勉強。”
朗月清輝下,顓雲澤沿著長廊走到房門外,看見對麵遊雪屋裏還亮著光,他望著倒映在窗前的剪影駐足片刻,終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昏黃的燭火中,遊雪將客房中一匹青色絹帛撕成長條,將那柄華麗劍鞘密密實實的裹了起來,再將赤魂劍插入劍鞘中,這麽乍一看,平平無奇,也不會引人注目。
她收拾好包袱,才在桌邊落座,自袖中取出竹管,剛才太匆忙,現在覺得這個竹管拿在手裏有些沉,頗有分量。
她將蠟封的竹管稍一加熱,輕鬆拔出了蓋子,一塊兩指長,一指寬的墨玉牌滑落手中。
她一愣,再看竹筒內,發現什麽都沒有,確實隻有這麽一塊東西。
這塊墨玉漆黑如墨,溫潤細膩,中間有一朵如火焰般的圖騰,下麵有一個字,遊雪仔細辨別了一下,應該是個‘曾’。
她將墨玉牌放在手心反複掂量,除了這兩個印記,好像也沒有別的特別之處,姚金玲為什麽要將這件東西留給她?
突然,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她閉上眼細細回想,是的,在山穀中,在那個曾驍的腰間,好像也看到過類似的玉牌,隻是比這大很多,但當時她注意力在別處,沒有細瞧。
她想了想,起身拉開門,朝顓雲澤的房間走去,隻是還沒邁上台階,一個身影落地,嚇了遊雪一跳。
“南星姑娘,這麽晚還不休息?”來人正是平生。
遊雪看了眼顓雲澤房間燭火還亮著,就說:“我找瑞王有事。”
平生麵無表情道:“夜已深,王爺歇下了,有事明日再來吧。”
遊雪笑笑,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她本是想問問顓雲澤,這墨玉牌的來曆,沒想到人家放了門神在此。
也罷,她仰頭看了眼月朗星疏的夜空,心想,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宜遠行。
當遠山亮起第一道晨光,瓊琦已經收拾好行囊,拉開了房門,正巧看見顓雲澤迎麵走來,“什麽時候出發?”瓊琦問道。
“瓊神醫可知南星姑娘去了哪裏?”顓雲澤見麵就問。
瓊琦眸光微閃,麵露不豫:“你尋她何事?”
“自是一起前往湃勒城,我剛路過她房門,敲門沒有回應。”
“瑞王,”瓊琦淡淡道:“你既然知道她是誰,就該遠離她。”
顓雲澤心一沉,琢磨不透瓊琦的話中深意,“瓊神醫,為什麽這麽說?”
“她早已不屬於這,若想她好好活著,就該讓她遠離王城,遠離過去的一切人和事,不再牽涉其中!”瓊琦一雙犀利透徹的眼瞳冷冷盯著顓雲澤,語聲沉沉,仿如一把懸於空氣中的無形利斧,鏗鏘又銳利。
顓雲澤迎上瓊琦銳利的目光,不懼也不退,“瓊神醫說的有理,但當年之事,你我皆知有內情。我清楚她為人,她不會逃避,我也會護她,幫她。”
“哼,頒下王諭,誅殺遊氏滿門的,可是當今王上。”
顓雲澤的雲淡風輕終於被激怒,但他還是控製了情緒,沉聲道:“神醫慎言,此事並非王兄本意,你當時在場,怎做不知?”
瓊琦不屑冷嗤:“瑞王,到此為止吧,你身上擔負的不止是你王兄的安危,更是古蘭國的興衰,古蘭國如今經不起太多動亂,”她語帶懇切:“她雖已知道自己乃遊泓之女,但其中內情並不知曉,就這樣罷!”
顓雲澤默然許久,問:“她去了哪裏?”
瓊琦搖頭,“我也不知。”
夕陽漸漸隱落山下,遊雪牽著馬兒站在鄂蘭江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濕潤的空氣,隻覺神清氣爽,有一種掙脫囚籠的灑脫歡暢之感。
江水兩岸群山環抱,江水煙波蕩漾,風平浪靜。
她還記得第一次,下著大雨,她被追逃至江邊,一躍而下,然後被洶湧的激流卷走,那是她初次來到這個世界時最糟糕的遭遇。
一轉眼,快三年了,再次站在這裏,對岸就是寒鴉渡,當年盤踞一方的惡勢力黑水寨就是在這一方水麵上被燒成灰燼。
隻是此刻,這片土地上早已草木葳蕤,蒼翠鬱鬱。
“姑娘,渡江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遊雪尋聲看去,是一個腰背佝僂的老叔劃著船槳朝她這邊過來。
“大叔,你的船太小,我的馬兒上不去啊。”遊雪有些鬱悶。
“姑娘,若想入寒鴉渡,你這馬兒可不能上岸。”這位老大爺說,他打量眼前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一身破舊泛白的白衣裙裳,隻是腰間佩劍頗有幾分氣勢,應是潼關一帶的江湖門派。
遊雪沒在意老頭子的打量,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不能渡馬?她倒是可以用輕功,可是騎馬多省事。
“為什麽?”
“姑娘你從南方來的吧,還不知道這邊情況,你看,這一帶船夫寥寥,因為都被伽羅兵抓去做壯丁了,而我太老了,所以幸免一難,但凡從這渡船過江,過了寒鴉渡後,在夾穀關那有關卡,像姑娘你這馬兒,會被伽羅兵扣下,幸虧你……”他說著閉上了嘴,未盡之言是,幸虧遊雪長得黑如鍋底,伽羅兵大概是看不上的。
遊雪想了想,問:“大叔,還有別的路可前往孑洛城嗎?”
老人想了想,說:“有是有,但是要繞過沙煙嶺,翻過幾個山丘才能到,就算是快馬加鞭,估計也要好幾日。”
遊雪:“……”她對山林森林樹林已經有陰影了,不想翻山丘。
看來,隻能將馬兒拴在附近,隻身前往孑洛城了。